“我跟你同桌换座了。”景向晨说。
“你来干嘛?!”我气。
“隔那么远看着你哭,我又帮不上什么忙。”
“你现在能帮上忙了?”现在只会让我更窘迫、更狼狈!我更气,脑袋重新转回去不理他。
可大概是刚才哭睡的时候保持这个姿势的时间太长了,我觉得浑身僵硬,忽然不想再趴着了,只一会儿便又从桌子上起了身,面无表情出了会儿神,却在抬手打算按揉一下有些发麻的胳膊时,瞥到身边的新同桌景向晨还怔在原地。
眼睛静静盯着我,依旧明亮而灵活,却也含着几分……凄楚。
一向神采飞扬的乐天派,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像是有根小小的刺,冷不丁扎了我的心一下。
我抿了抿唇,却也说不出什么。
“我想你不会想告诉我原因。”景向晨盯着我按压不适的眼睛。
“说对了。”
“好吧。不过答应我下次意思意思哭一会儿就行了,哭那么长时间,哭得眼睛肿得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我转头用他要不认识的眼睛看着一脸认真的他,有点……欲哭无泪。
景向晨问我要了两张演算纸,平铺在手臂下的桌面上,又规规矩矩坐好,我嫌恶瞥一眼——这是干嘛?娘娘兮兮的。
他笑笑:“我好说歹说,唾沫都说干了你同桌才同意跟我换座的,要是我再把她这儿弄乱了,她还不得把我吃了?”
我微微顿了下,想起曾经班里同学间还未彼此熟识时,有同学闲聊八卦,喊李佳淇一起加入。对于这种严重浪费学习时间的行为,她当然没有放下手中的笔,而是淡漠扫一眼过去,一声叹息说——你们这是在慢性自杀。一句话引得一众同学哈哈大笑,甚至过后好久都当做笑料相互传颂。其实我倒多少能理解,人各有志或者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吧。
“她只是不想耽误学习,其实人没那么刻薄。”我声音低低地说。
身边的景向晨没作声,但已经不小心将一种诧异写在脸上。我明白,意思是——你在维护别人?居然还有你看得上的人?
“我喜欢学习好的人。”
眼睛盯着空茫的一点,我怔怔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羡慕。
静了几秒,身边的人开口道:“她学习好,你喜欢她;我学习好,比她还要好,可为什么你却只喜欢她不喜欢我?”
“……”
我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男生略带委屈的面孔上。
晚自习室,头顶的白炽灯将整间教室照得亮如白昼,亮白的光打在他本就白净的脸上,英挺的五官愈发的夺目耀眼。
半分钟后,我眉心轻拧,问:
“景向晨,你这是在跟我卖萌么?”
“可以这么认为。”
盯着他俊朗面孔下的一本正经,也明白他的刻意为之,有那么一刻,我是有些想笑。可也只是一瞬,笑意便随即陷入身心俱疲的漩涡,无力再跟他多扯,我收回目光淡淡强调:
“我喜欢学习好的单纯的人。”
似若有所思了悟一下,景向晨很快回:
“我对你的喜欢很单纯啊。”
“十六岁就谈喜欢你果然单纯。”我淡淡反讽。
“我还不到十六。”他提醒我。
我还他一个白眼。
是的,他还不到十六,我十六多一点。想到这个就一阵火大——都没我大,成天的在姐姐我面前扯什么四五六!
“而且你不说自己十六,我还以为你六十。”
我忍无可忍怒瞪过去,景向晨却全然无视般笑了,然后才说:“这才像你嘛。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凶巴巴的样子。”
我怔了下,横了一眼这个有自虐倾向的人,没再说话。
“我不知道你在伤心什么,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再问,但心思可不可以不要那么重,你才十六岁,别哭,多笑一笑,你笑起来真的比花都好看;实在不开心就像现在这样瞪我一眼或者打我两下,也好过自己一个人抹眼泪,好过教别人无能为力的心疼。”
他很认真,我很感动。但也只是感动。
再怎么耳聪目明,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不到十六岁的孩子。
他不到十六,我十六多一点,而我们的十六岁又是不同的。
如果他经历过我经历的十六年,或许就会明白,此刻他的安慰对于沉重的我来说是多么的轻飘飘。
轻的像羽毛刷过心尖儿,倏忽不见。
好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久到我以为话题已经结束了,听到景向晨又轻轻地叹出一句。
“我觉得单纯不是知道的少,而是坚守的多。”
我怔住了。
是啊,即使景向晨这么聪明,我这么沉重,这个世界对于十六岁的我们而言,依然是复杂难解的,甚至是脱离校园外有些遥远而陌生的;我们对于世界而言,也是未经世事的。
我们十六岁,知道的不够多,尚能与世界和平共处,内心依然相信些什么。
然后呢?
我想起我妈,想起她那张青涩的照片,她十六岁时涉世未深,一定也相信过一些东西的吧,不然以她的美貌不会嫁给当时一无所有的我爸。只是后来在社会挤压下,知道了些什么,继而摈弃掉了一些她认为无用的;渐渐知道的越多,丢弃的越多,最后竟只剩下——钱。
那么,我呢?
十六岁的我相信什么?知道了什么?未来又能坚守什么?
有句俗谚怎么说,娶媳妇先看丈母娘。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