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山海卫指挥佥事杨照杨大人,大哥您先坐一会儿,我出去看看!”闻人诠起身出门,见到来人不由变色,除了一名形貌普通的中年男子外,其余二十多人一概不识。但他变色的原因并非与人素不相识,而是因为这二十多个陌生人的着装打扮,赫然就是锦衣卫。当先一人豹头环眼,八尺四五身材,手长脚长,三十四五年岁,身着黑色锦绣服,手持单耳方天戟,仅凭这些外在形态便可看出不凡。剩余二十多名锦衣卫同样非泛泛之辈,气息绵长,身浸风雪之中,不改挺拔稳健,其气势堪比千军万马。
闻人诠定了定心神,拱手道:“见过杨大人,见过各位大人,今夜风雪交加、天寒地冻,各位大人辛苦了,快快屋里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杨照暗使眼色,有意拔高嗓门,道:“闻人御史,杨某为你引介一下,这位乃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包锋包大人!”闻人诠暗自惊讶:“居然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包锋亲自出马!”吃惊的不仅是闻人诠,还有屋中的黄绾,心念急转,紧握大小如铜钱的白色物件,纠结于是否该往怀里揣。杨照侧身拱手道:“包大人,这位便是监察御史闻人诠闻人御史!”
闻人诠心中忐忑,恭敬执礼,道:“下官见过包大人!”包锋平和还礼,道:“闻人御史客气了!”闻人诠问道:“不知包大人深夜冒雪到访,所为何事?”包锋开门见山道:“黄绾黄大人可在贵府?”闻人诠暗觉纳闷,还欲相询,黄绾主动现身,道:“黄绾在此,不知包大人找老朽有何见教?”包锋道:“见教不敢,包某奉旨召黄大人回京问话!”黄绾道:“皇上因何召见老朽,竟还令包大人亲自出马?”包锋道:“包某只是奉旨办事,具体为何并不清楚!”
黄绾暗忖道:“皇上派包锋来寻我,多半是为了太子殿下书案基座中的暗格而来。我若奉旨回京,夫人她们必死无疑!我若当场抗旨,怕是会连累申元,不如暂且顺从,稍后再寻机脱身。”于是点头道:“皇上召见,老朽身为臣子自当遵从,可是天色已晚,且风雪交加,老朽一身是伤,衣着狼狈,可否容老朽稍作休整,明锋道:“这是自然,杨大人已在驿馆为我等安排了住处,伤药衣物一应俱全!”说着,抬手作请。
闻人诠开口欲言,黄绾手搭其肩,道:“皇上圣明,定会为愚兄解难,申元切莫忧心!”闻人诠知其言外之意,无奈点头道:“大哥保重!”
更鼓笃笃,黄绾早已消身在夜幕大雪之中,闻人诠依然立身雪地,迟迟不愿回屋。周氏拄杖近身,清掸其肩头积雪,柔声道:“老爷,都四更天了,还是快些歇息吧。”闻人诠轻轻点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正欲转身瞥见远处又现出一片火光,隐闻踩雪声。
今夜注定是一个多事之夜,闻人诠再生不详预感,直直地盯着那片移动的火光,不消多时,眼前为之一亮,火光与眼眸之间再无阻挡之物。
来人足有百人之数,内戴圆帽,着褐衫,外顶斗笠,披蓑衣,脚踩皂靴。队形中分,三骑出列,左侧之人发出尖细锐利的喝问声:“你可是闻人诠?”
“正是!”闻人诠不卑不亢的应声拱手,这一次他的预感终于对了,“恕下官眼拙,敢问各位公公如何称呼?”
三人高坐马背,居中之人道:“东厂丑颗掌班鲁缟卫!”左侧之人道:“东厂丑颗领班史唐!”右侧之人道:“东厂丑颗司房昌言盛!”
闻人诠见礼道:“下官见过鲁公公、史公公、昌公公!”暗暗忧心道:“素闻东厂只派遣役长、番役在外侦查缉访,想不到这次竟直接出动了掌班、领班和司房!但愿只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可千万别牵连夫人她们才好!”
自称史唐之人颐指气使地亮出令牌,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倒是乖觉,知道身犯重罪,就主动的早早候着了,倒是省了咱家不少功夫,那便请吧!”说着,马鞭一挥,两名番役提着枷锁镣铐应声出列。
闻人诠拱手道:“三位公公,可否容下官同妻儿们交代几句?”
鲁缟卫漠然俯视,淡淡点头。
“多谢公公!”
周氏面无血色,神情颓败,闻人徽音、古今、闻人怀、丁栎江一脸的莫名与惊骇,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知道东厂上门缉人意味着什么。
飘雪遇火,顿化无形,油脂不断的从杉树皮制成的火把上滴落,没入雪地,嗞嗞作响。明明很轻微,可在闻人诠听来却是那么的刺耳,他细细看过每一张亲切熟悉的面孔,轻轻捧起周氏那枯黄粗糙的双手。
四手相触的刹那,周氏的泪水如决堤的河水滚滚而出。
闻人诠展露温暖笑容,旁若无人地替妻子抹拭泪水,深情款款地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共箸。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夫人,你我成婚二十载,为夫却让你辛苦了二十载,是为夫对不住你!”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周氏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闻人诠转望三名孩子,眼里带着满满的慈爱。
闻人徽音哽咽道:“爹爹,东厂为何要缉拿您,出什么事情了?”
闻人诠正色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何为心学?”
姊弟三人齐口作答:“心即理,致良知,而知行合一,终成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