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用跪坐在郝刺史家的一块牡丹坐垫上,对他对面的郝建平言道。
“你想教草原上的人做肥皂?”郝建平皱眉道。
“虽然有此想法,但到底兹事体大,我年幼浅薄,不敢轻易行事,圣人圣明,自当有所定夺。”罗用拱手作揖道。
“我以为此事不妥,胡人若是富足强大,必然又会作乱。”郝刺史并不轻视罗三郎年少,在这件事上,也直接对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还年少,有些想法说出来兴许会让你觉得天真烂漫,还请刺史不要笑话。”罗用对郝刺史言道:
“我想,如果只要养养山羊就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草原上应该也很少有人愿意再冒着生命危险抢劫作乱,甚至与我大唐开战的。”
“再者说,当羊绒和肥皂的买卖在草原地区变得越来越重要以后,很多草原人就会以此为生,到时候他们若是还敢作乱,我们只要停掉这两样买卖,就会对他们造成巨大的打击。”
“过惯了安稳富足的生活,如何还能受得了从前的苦日子,人心所向,届时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当可平乱。”
等到了二十一世纪,谁还三天两头没事打战玩,强国如果想要对付弱国,一般情况下只要搞搞经济制裁也就很可以了。
羊绒和羊脂皂确实可以给草原人带去许多好处,但是相应的,这两个产业越是发展,对当地人越是重要,当地人对这两个产业的依赖性也就会越强。
那么最终,作为最大买主的唐王朝,当然会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要论富有,论消费能力,当今世界哪个国家能够比得过唐王朝?
郝刺史听闻了这一番话,不禁又要对眼前这个少年刮目相看。
他原本就知道这罗三郎是个聪慧的,没想到竟能聪慧至此,今天罗用说的这一番道理,他先前从未在别处听闻,很是另他感到耳目一新。
这一番话,最终自然也就被他记录在了文书之中,让属下部曲连同那一份制皂之法一并送往长安城。
从离石县到长安城,一千里路,若是快马加鞭,不出几日便也到了。
这一份文书连同皂方被送进太极殿的时候,圣人正与几位官员议事,所议之事,正是那西南的吐谷浑。
听闻那石州郝刺史有文书送达,圣人伸手接过,然后再看罗用献上的皂方,半晌之后,他笑着对时任尚书左仆射的房玄龄说道:“爱卿,你来看看这石州刺史所言。”
房玄龄躬身上前,双手接过那一份文书,从头到尾仔细看过了,又恭恭敬敬将它递还回去。
“诸位爱卿也都看看吧。”像这种新奇的理念,当今圣人也是初次听闻,这时候正觉得新鲜,便要与诸位大臣分享。
众人看过,亦是感觉耳目一新,见圣人欣喜,自然免不得就要凑趣说上几句溢美之词,言那罗三郎有才。
“有才是有才,只这字着实也是丑了些。”圣人拿起罗用书写的那一张皂方,对着诸位大臣抖了抖,引得在场诸人哈哈大笑。
笑归笑,能混到这个位置上的,基本上那都是人精了,罗三郎献上这一份皂方,言是兹事体大他自己不敢擅作主张,但在场这些人却都能看出来,这其实是一份投名状。
别看只是小小的一张皂方,薄薄的一片纸张,它将会给大草原带来的改变,是不可限量的,相应的,它所能聚拢的人心,也是不可限量的,这对于当今圣人来说,无疑是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