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诺立刻转过身去。/46/46147/
病床上的皇帝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脸色憔悴但目光却还算明澈。他望着秦诺, 嘴角牵动, 仿佛是要笑的样子。
“这些日子辛苦你和十弟了。”声音微弱,却还算清晰。
“不敢当。本就是臣弟分内之事。”秦诺立刻来到床边,恭敬地回道。
皇帝闭上眼睛,问道:“这些天宫里不太平吧?你们两个也小心些。”
秦诺心中一动, 要不是肯定皇帝这些天病弱不堪,不可能有精力接触外界情报, 他都要以为皇帝已经知晓今晚发生的事情了。也许, 他这句话完全是出自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吧。
“都是些杂事,皇兄何必烦忧这些,好好养病才是要紧的。”秦诺安慰道。
皇帝脸上浮起讽刺的笑意, “朕这病, 还能养好吗?”
秦诺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
然而不用他回答,皇帝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朕还是要多活几天的, 朕还没想好,要怎么下去面对列祖列宗, 还有诸位叔伯兄弟呢。”
他后悔了!因为之前设计秦健的布局。秦诺立刻意识到,然后,也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鄙视,他神情复杂地看着病床上的秦聪。
“九弟, 你觉得, 朕到了那边, 父皇会说什么?”
这个问题更难回答,秦诺纠结着,他无法对一个垂危的病人说重话,但安慰的话语又显得太虚伪。
最终,他只能叹了一口气,“皇兄何必担心这些,人死如灯灭,谁知道彼岸的风景如何呢。”
这个答案……床前侍立的老太监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是陈公公,从景耀帝驾崩之后,就成了新帝的影子。
“人死如灯灭吗?你是说,我将来不会见到父皇还有诸位列祖列宗了。”皇帝脸上闪过意外。他还以为会听到如往常一般的安慰话语呢。比如“父皇宠爱皇兄,必定不会责怪”之类的。
秦诺虽然经历了穿越这种事儿,但经过前世的教育,骨子里还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对死后的世界,真的没有太多考虑。
但在古代社会,这种观点确实有点儿惊世骇俗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父皇,还有诸位皇室宗亲们必定已经往生极乐了。此间事了,谁还会关注前尘往事呢。况且事情终究只是意外。”
他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如今还在殿内服侍的,都是皇帝亲信,也不怕事情泄露了。
秦健屠戮宗室一案,霍太后和秦聪确实是无心之过,他们的谋算从头到尾准备牺牲的只是霍幼绢一个人,当然还有一群在他们眼中压根儿不算人命的宫奴士兵们。结果事情出乎预料,尊贵的宗室全部死了,反而霍幼绢活了下来。
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若真如九弟所言,朕倒是可以放下一桩心事了。”年轻的皇帝低声叹息着。
秦聪这个情况,明显是心结极深,才会引动心疾。
秦诺自认不是心理医生,也无法解除别人的心病,眼看着皇帝若有所思,应该用不到自己了,正要趁机告退,对面的秦聪却又开了口。
“九弟,你觉得如今朝中如何?”
今晚皇帝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以招架,秦诺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最保守的回答:“臣弟疏于文武之道,日常荒废学业,实在惭愧。”
皇帝盯着他,似乎还在等待后续。
秦诺硬着头皮继续:“朝中有范丞相、霍尚书等肱骨重臣,又有裴将军这样的绝世名将。可保大周江山无恙。”
“真的这么认为吗?朕其实也想过,若有机会,是否要铲除裴翎。”皇帝慨叹了一声。
这个秦诺知道,在景耀帝驾崩的那一夜,您老人家和霍太后就合谋要下手了。可惜没有成功罢了。
“幸好当日没有……”皇帝苦笑了一声,“否则将来霍氏又该如何?”
秦诺身形一颤,他一直以为秦聪是对母亲和霍家惟命是从的妈宝男,可如今看来,他不仅悔恨之前对付秦健的手段,还因此对霍家心生忌惮了。
秦诺略一犹豫,忍不住说了一句:“朝政之道,贵在制衡,徐徐图之。”
皇帝突然盯着他,“难得九弟你明白这个道理……”
话没有说完,后面传来宫人低沉的问候声:“燕王殿下。”
秦泽也过来了!
短暂的话题结束了。
皇帝闭上了眼睛。秦诺告退,转身望去,秦泽进了房内,脸上满是恭谨和温雅,之前的嘲讽和失落完全不见影子。
兄弟二人擦肩而过,谁都没有看对方。
走出乾元宫的大门,秦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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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里,霍太后依靠着软垫,似乎正在沉思出神。
宫人们小心翼翼,谁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自从皇帝病重,太后的心情就一直不好,小皇子夭折之后就更加糟糕了,而淳王和燕王奉旨入宫侍疾之后,这份糟糕的心情似乎迫不及待要化为疾风骤雨,席卷整个宫廷了。
殿外传来规律的敲打声,那是木板子敲打在皮肉上的沉闷声响。
间歇响起的还有胡嬷嬷凄厉的尖叫声,不过在被人塞住嘴巴之后,就只剩下嗯嗯啊啊的□□。虽然不再尖锐刺耳,却听着更加渗人。
不久,宫人入内禀报:“启禀太后,罪人晕了过去。”
“已经打完了吗?”太后仿佛刚从沉睡中醒来,懒散地问道。
“没有。还差十六板子,只是罪人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