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依然有愠色的落雁儿看着摆满半边桌子的玉佩,这些都是她自己掏腰包买来的,为的是那如百灵鸟般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可是大好的雅兴都被那位一嘴荤话的登徒子给搅和了,落雁儿拿起一块最大的玉佩,递给玉儿,柔声道:“拿着去典当些银两,多买几味补药,别不舍得,家中的老母病情可还好些。”
玉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主子被人欺负,这些年来,主子是凤栖梧头牌花魁的名号虽然叫得响亮,但也只是叫得好听,可是本质上就是青楼的一个妓女,这些年来在背后戳落雁儿脊的人还算少吗?而且自家的主子出身并不比自己高贵,若不是有当年雪姨收养,把落雁儿当成自家闺女一般养大,自家主子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件难事。丫鬟是苦命的女子,那些勾栏青楼里的女子又何尝不是?说到底,落雁儿关照玉儿,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去关照另一位更可怜的女子罢了。
“别哭!”落雁儿没好气道,玉儿听话地止住了啜泣,落雁儿摇摇头,看着这几十块玉佩,对玉儿道:“这些都拿出给一些许久未被翻牌的姐妹,就说是雪姨送的。”
玉儿点点头,凤栖梧原本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勾栏,不过前后出了当年的雪姨与如今的落雁儿这两位在江东排得上号的花魁,再加上第一任花魁雪姨为人精明,懂得用自己身子做事,这才把当年不起眼的凤栖梧扩大到如今的规模,不过相比于城东的仙留步,凤栖梧也才堪堪赶得上罢了。若不是这些年落雁儿的舞步在江东名声大噪,凤栖梧也难免落得个门庭若市的下场。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夜夜笙歌的青楼,一些常年无人翻牌的女子不在少数,这些女子要么已经色衰,要么嘴巴不讨喜,要么就是在行男女之事时把客人的雅兴都给苦没了。对于这些独守空房的姐妹,落雁儿是能照顾就照顾,哪怕是前些日子出走仙留步的几只当年受了她不少照顾的白眼狼,落雁儿也既往不咎,毕竟都是苦命人,谁奈何得了谁?
玉儿小声道:“主子,这书桌上的字帖可是您昨晚写的?”
落雁儿怔了怔,也没有急着去看那字帖写的什么东西,而是吩咐玉儿把玉佩都包好拿出去。常年在落雁儿身边的丫鬟玉儿岂能不明白主子的用意,当即利索地把玉佩都给收起来,然后轻轻地合上门离开。
落雁儿侧过脸,看着书桌上摆着的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犹豫之间,缓缓起身,走到那张宣纸前。
只是看一眼,落雁儿脸有愠色,凭空骂了一句“混账”,只见宣纸开头明晃晃写着“泼妇”二字。
“泼妇,你的两枚玉佩我拿走了,就当作是昨夜你占我便宜的嫖资,毕竟那是我的第一次。”落雁儿玉手拍在桌面上,像是在看一个杀父仇人一样盯着这张宣纸,“前面只是戏言,别当真,你这人呢本性不坏,不过别总想着牵着我唐太保的鼻子走,你也知道我唐太保是个真小人,万一哪天真把我逼急了,我还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还有就是别再叫我来你花魁大人的闺房了,如果再让你我二人共处一室,我唐太保能不能把持得住还得另说,到时候污了你落雁儿的身子,我倒是不介意有这么一个美人相伴,不过你舍得吗?你若真想见我,就去烂陀寺的草房找我就行,至于过夜一事,你若不嫌弃,我唐太保也不介意跟你挤一张床。至于江东居士一事,还得求求您老人家放过!红枣糕很好吃,下回来找我的话记得带来。”落雁儿眼眸瞥向最后的落款,全文都是用正楷写出的,唯独落款出的“唐太保留事后贴与落雁儿”十一个字用的是草书的手笔。
落雁儿胸前一阵起伏不定,小声道:“还是个读书人,怎么说话很市井无赖一个口风。”再次看向那“事后贴”三个字后,落雁儿骂了一句登徒子后,拿起毛笔便要划去那三字。
毛笔悬于空中,却迟迟未落在宣纸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