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冷,让车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办?若是不去千府的话,他会不会现在就血溅当场?可若不把人带回相府,大夫人也不会放过他。
“怎么,还没考虑好?”
“前面的马车,麻烦让一让。”
一道有礼却强势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显然说话之人有些急迫。
这里不是主街道,仅能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过,相府的马车停在路中间,后面的马车便被堵住过不来。
声音有些熟悉,让苏千澈转过头,往后看去。
“十公子?!”云焕看到她时显得有些惊讶,这分明是相府的马车,她怎么在上面?
苏千澈点点头,随意问了一句:“你这是急着去哪里?”
“带晏大夫去璃王府。”云焕不自觉地摸了摸胳膊,脑海里的黑色回忆在看到苏千澈的刹那,全部涌了出来。
让晏大夫去璃王府干什么,难道简璃受伤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云焕解释道:“司尊主身边的那位萧侍卫已经把药寻了来,主子命属下把晏大夫接到府里去炼药。”
“这样啊。”
萧潜的效率还真高。
以他们在峰邺城的遭遇,本以为萧潜此次行动会受到阻拦,为何会没有人找他麻烦?
只是,为何萧潜带回了药,会去璃王府?为何又要把晏景修接道璃王府,又不是直接去怀王府?
“你回去禀告老夫人,我现在去璃王府做客。”苏千澈下了马车,招呼青橘一同下来,便直接往璃王府的马车走过去。
车夫张了张嘴想要阻拦,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云焕看着缓缓朝他走过去的女子,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
“怎么,云侍卫不欢迎我去璃王府拜访?”苏千澈在马车旁顿住脚,勾唇轻笑。
“怎么会,非常欢迎。”云焕僵着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那模样,像是要哭了。
青橘一双纯真的眼眸好奇地看着他。
云焕更是被看得不自在,语速极快地说道:“你们快上车,主子还在等着呢。”
苏千澈没再多说,直接上了马车,青橘随后跟上。
马车里空间很宽敞,空气里弥漫着淡淡药香,坐在车窗旁的男子一身蓝衫,幽雅飘逸,他微侧着头,从不时被撩起来的车帘处看向外面,眸光温和似水,侧颜温润如玉。
或许是因为听到声音,他转过头,看到白衣女子的刹那,黑曜石般的双眸里似闪过一道柔和的光。
“苏小姐。”他温声道,声音如三月暖风,“女装很适合你。”
苏千澈勾唇,在马车后方的软榻上坐下,并不谦虚地说道:“晏大夫挺有眼光。”
青橘悄悄看了晏景修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
晏景修微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
苏千澈侧躺在软榻上,右臂撑在床头,神色慵懒地看他:“晏大夫的医馆应该不在这边,云侍卫怎么会来这里接晏大夫?”
晏景修温和地笑了笑,道:“晏某正在出诊,云侍卫比较着急,便随他过来了。”
“晏大夫医术高超,又是如此温文尔雅,平易近人,想必京都有不少都是晏大夫的伤患吧。”
“苏小姐谬赞了。”晏景修声音温润。
苏千澈轻笑一声,懒懒道:“晏大夫,你对人都是如此温和有礼却又疏离的吗,不知道的人,或许会觉得,我们还是初次见面。”
晏景修抬头看她,温和的眸中有些看不清的情绪:“晏某一直以为,苏小姐并没有把晏某当朋友,看来是晏某多虑了。”
苏千澈眼睫颤了颤,这才想起来,她对晏景修的态度,并不像对待简沐欢等人的随意,一直都很客气,说得更深一点,便是戒备。
为何会戒备?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他是不可亲近之人么?
虽然他看上去态度温和,却始终像是隔着一层薄纱一般,让人触摸不到内心,就像是一团飘渺的云,与他接触,没有踏实之感。
“那晏大夫,可有把我当成朋友?”
青橘看看苏千澈,又看看晏景修,突然觉得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小姐和晏大夫这是怎么了?
晏景修温润的眸光忽地闪了闪,搁在腿上的手指下意识微微蜷起。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苏千澈却并没有想要他的回答,接着问道:“晏大夫,你为何要救怀王?”
晏景修手指微松,似松了一口气,声音温和依旧:“身为医者,遇到伤患,自然要竭尽所能。”
“是么。”苏千澈懒懒抬眸,看着男子如玉脸颊:“那么,医者可能自医?”
像是湖面被投入一块巨石,表面的平静全部被打碎,晏景修眸底的光似碎成一片一片,随后被汹涌而出的黑暗吞没。
血流成河,一个不留。
到处都是尸体,他跪在尸体堆旁,双目空洞,心脏仿佛被撕碎,痛到麻木。
为什么,不把他一起带走?
不能死,报仇,他要报仇!
马车行驶时,带起的风从窗帘吹进来,从心口处升起的冷意,让晏景修全身都在小幅度颤抖。
能自医吗?
那些深入骨髓的记忆,如何才能消除?
他转过头,看向车外:“若是小病小伤,自然是可以的。”
若是刻入灵魂的痛,却是无药可医。
苏千澈看着蓝衣男子的背影,他的背影里透着一股无力和哀伤,与那日在海口城遇到的张狂面具男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