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红色光球,挂在云层之中,被掩去了大半,只露出冰山一角,但那种巨大依旧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在世间更加难以找到可以对比的东西。那可是太阳,哪怕不是实体,只是投射过来的一个虚影。据说,这里是全世界最接近太阳的地方,至于是真是假,颜夕并不在意,她更在意那个坐在悬崖边观日的老头子。
这里是大日崖,是灵道子修炼的地方,整个灵道盟除了他自己,恐怕也只有颜夕有这样的资本来到这里,就是颜夕的父亲,灵道盟盟主颜正卿也没有踏足过这个悬崖。颜夕一直搞不明白,坐在那晒太阳,被紫外线凌辱到底有什么用?如果不是有手里这把青伞,灵道子就是强绑她来,她也不会来。
“为什么不能在家里谈,空调吹的不凉快吗?”颜夕坐在离灵道子好几米远的地方说道,眸子间的幽怨丝毫不掩饰。
灵道子笑了笑,满脸的皱纹舒展开,在这样的高温下,他身上竟然没有一滴汗水,“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懂,小麦色才是最健康的肤色,你们现在喜欢的那些个小鲜肉,个个都和小白脸似的,一点阳刚气都没有。”
颜夕当然不会傻到和上上上世纪的人讨论审美,所以直接跳过了这个不会有结果的话题,“这么急急忙忙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我的小新人今天就要回来,我还打算给她接风洗尘的,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可要补偿的。”
“你哪次来没在我这顺点东西回去?”灵道子没好气地说道,旋即脸色沉凝了下来,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叫颜夕过来,虽然他很想念这个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小姑娘,“还记得那件事吗?你第一次和我吵翻的事情。”
漫不经心的神情渐渐收起,就连腰板也挺直了一些,颜夕的声音有些冷,“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追究,怎么,现在又想反悔了?”
灵道子摇了摇头,挥手甩出一张薄薄的纸,飘落至颜夕面前。颜夕没有接,只是静静地看着纸上的字,眉头紧蹙,“什么意思?”
“有些事情不可以让人知道,这会破坏现在异灵人团结一心的局面,最重要的是,灵道盟必须是一个正义的联盟,污点不能有。而只有死人,才是保守秘密的最佳人选。这些人都是大佬,以前很难动,他们也不敢乱来,因为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官,得保住乌纱帽。现在,他们都退休了。”灵道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很清,倒映着他的眼眸,苍老而浑浊。
颜夕依旧没有接过这张纸,这张纸太沉重了,“这种事情,你们自己做不就好了?这不是你们最擅长的吗?处理掉自己养的猎鹰,还是你们当心会脏了自己的手?”
灵道子抿了一口茶,吐出一口浊气,“我们只是需要最适合的刀,正好你们那里有两把。你放心,我会支付报酬。”
“你能给什么?我想你应该知道到了我们这个层次,我们其实不缺什么。时间会让很多东西,水到渠成。”颜夕淡然道,这是她对镜司的底气,灵道盟第一司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那我就给你们时间。我的时间剩的不多,事成之后我就把最后的时间给你们。应该还有个十年左右吧。怎么样,这个报酬够不够?”灵道子笑道,到了他这个年纪,死亡应该是忌讳的,但他很淡然,好像只是在讨论今晚吃饭吃什么一样。
颜夕动容了,那一直搭在膝盖上的手不了察觉的动了动手指,“很诱人,但是,他们已经很久不做刀了,他们现在是人,我的人。人是有自我意识的,所以我不能替他们做决定。你或许应该动身去请他们。”
灵道子将杯中的茶一口饮尽,仰头大笑,“也就你敢这么要求我了,也好,陪你走一趟吧!”说完,灵道子便捡起一旁的拐杖步履蹒跚地向颜夕走来,他的头发已经掉光了,眼窝深陷,露出一双小眼睛,浑浊不堪。就是这样一张老脸,颜夕去感到了窒息的压力。颜夕总算找到了可以与那lún_dà日相提并论的人,就是眼前的灵道子,他的后背挡住了阳光,那道斜长的影子一直向前延伸,笼罩住了颜夕。
“走吧,愣着干嘛?”灵道子笑道,像一个慈祥的老者。
颜夕却是擦了擦额上的汗,苦笑道:“老不死的,你真的只有十年的命?”
“哦哟?想试试?”灵道子摸了摸颜夕的头,干枯的手掌就想被风吹落的烂树枝。但颜夕却感觉自己被一棵参天巨树压着,一根根虬龙般的树枝将自己缠住,要把自己当做养料。
颜夕伸手抓住了灵道子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这是礼貌,对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的礼貌,如果换了别人,这一步就应该往前踏。
“你真的长大了。带路吧。”灵道子收回手,欣慰地笑了。
颜夕却笑不出来,难道时间真的这么可怕吗?她从未想过自己和灵道子有这么大的差距。
灵道子似乎看出了颜夕心里的小九九,笑道:“别这么看不起老头子我,我好歹了活了几个世纪,看过很多事情。你要知道,一个人最难的事情,就是活着。活的越久,越强。但是活着又谈何容易?整个灵道盟,真正活着的人,我都很熟。比如你们镜司那帮小崽子。”
“那...您老活着吗?”颜夕问道。
灵道子沉默了。
灵道盟总部和镜司离得很远,但对于灵道子来说,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他都可以走着去。所以,他带着颜夕走到了镜司。
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