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正盛。
夜间暴雨倾盆而下,如豆粒般大小,砸在人身上也能生疼。
这场雨来得生猛,伴随雷电之势降落太州,硬生生将天撕裂成两半,令人不敢窥探。
此时,家家户户早已落窗歇下,进入梦乡。而在一大宅的别院里,却有人不得片刻安宁。
“还敢咬老子?没灵根的小畜生就算投胎到这种世家也是废物!”
这别院坐落于大宅的最西北角,也是最阴之处,风水不佳,一般是用来做堆积杂物的闲院,没想到竟还有人住。
打骂声即使在这轰耳的雷鸣电闪中也尤为清晰。仿若再大声点,那挂在院门口的破木门都能被他吼掉。
尽管如此,却没人听到与之对应的求饶或哭泣,仿佛那男子在自问自答一般,气氛在外人看来竟有些许诡异。
“呸!晦气玩意儿!”
最后一脚直直踢上了地上那小少年的心口,少年终于忍不住闷哼出声,倒在泥水里一动不动。
见气也发完了,家仆朝他啐了一口径直离开了院子。
现在又只剩他一人了。
雨水继续从高空坠落,砸在身上啪啪作响。
少年在地上趴了很久,久到让人误会他是不是被打死了的时候,他又动了。
他尝试缓慢收回四肢的支配权,却又一次次无力的松开,只有一张满是污渍的秀气脸庞勉强看向门外,像是在等待有谁能来救他。
不,不会来的。
这里的人情愿救一只看门狗,也不会来救他。即便这些人里面包括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就这样吧,他也累了。
雨水渐渐模糊了他的双眼。可正当他准备闭眼时,不知是幻觉还是误会,他居然看见有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来人身着鹅黄罗裙,手执一把素伞,身影绰绰,眉目如画。
她一路小跑过来,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在看到院子地上那狼狈的身影时,杏目终于忍不住蓄满泪水,呜咽出声。
“将军……将军……”
在见到慕尘的那一刻,林音几乎是立刻飞奔到了他的身旁,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呼唤着他昔日的尊称。
“怎么会这样?都怪我不好,是我来迟了……”
林音急忙将他抱进房里安置,却怎想里面居然连一张床都没有,只有地上几个草堆上面搭了一块破布,这就是他的床。
她心如刀绞,以前的三界战神慕尘竟落魄到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只因为他拒绝了天帝让他与天狐幺女联姻的命令,并当众将狐族使者打下天界。
她心知他是何等高傲之人,又怎会答应这铁板上定下来的婚事?
可事已至此,她早就决定无论她家将军去哪儿,她都生死相随。
林音伸手欲施法替慕尘烘干衣物,却突然想起上界仙子在凡间的仙力统统都被禁锢了,只有个别法力高深者能在这“铁笼”下施展出一二,但也会受到禁制的反噬。
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小鹊仙。
就是给牛郎织女搭仙桥的那种很普通的小鹊仙。
只能靠自己手脚丰衣足食。
“这……这……将军,得罪啦!”
林音不停地在心里催眠自己:“将军现在是小孩子……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打紧不打紧……”
而等她真正扒光慕尘,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时,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天帝真是狠了心要罚将军,这都是什么破命格!”
林音恨恨道。
慕尘贬入的这一世可谓相当苦情。
虽出身于修真大世家,但他却是个连灵根也没有的普通人。尽管他四肢健全,身体康健,可普通人的他生在这种世家就是奇耻大辱,恨不得连名一块儿从族谱上剥除。
所以,从他成年之前,一直生活于宅里的最底端,任人欺凌打骂,死了对他的家人而言还反倒是件好事。
而他成年之后,通过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修炼出了一根单灵根,还没在怀里捂热,就被几个兄长姐妹拉着去夜猎,那高级灵兽一掌下来,灵根就没了。
此后,他缠绵病榻,抑郁而终。
在外人眼里,他这一生就像一个笑话。
还有什么比变成废人还能打击到一位战神的自尊?
林音此刻只想问候一声天帝的爹娘。
.
翌日清晨,天刚刚放亮。
慕尘睁开眼,头顶上还是熟悉的、那布满蜘蛛网的房顶。
他再次闭眼,默默叹息道:“我竟然还活着……”
刚说完,突然他双目大睁,猛地坐起!
不对,昨天他被那家仆打伤在地,怎会辗转又到了屋里?那老东西可没那个好心!
但……又会是谁呢?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抹鹅黄色的身影,慕尘抱着丝丝侥幸的心理往屋内看去,当看到屋子里仍旧空无一人时,一股莫名的失望又腾空而起。
他早就该知道是如此。
打消了所有的念想,他下床准备新一天的灵根修习。
慕尘没有一天敢偷懒。
怎想他刚刚起身,一声娇喝便从门口传来:
“将……慕……慕少爷!切莫下地!”
只见林音手里拿着些许铁制炊具,在看见慕尘下地的一瞬间连忙将东西放到一旁,快步朝他走来。
“你身子还没大好,快回去歇息吧。”
林音伸手想替他整理衣衫,却被慕尘躲了过去,双手尴尬地停留在空中。
“你是谁?”慕尘问。
这句对话曾被林音在心间无声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