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棋子仿佛一团团柔软的棉絮,缓缓压向了岌岌可危的黑棋。
古怪的是,分明是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却仿佛一座座沉重大山压的黑子难以喘息。
叶寻脸色难看异常,前几日他在一位老友口中偶然得知,这位老友游历的过程中,曾经在一个小城市见过一位下彩棋的天才。
华夏地大物博,民间更是藏龙卧虎,久寻不到继承人的他心中一热,便不远万里跑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因为落差太大,此刻叶寻心中已经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既然能入那位老友的法眼,起码也有个几斤几两重吧,可亲眼见到这个小子,下了几手棋后他就失望了。
眼前这小屁孩虽有些门道,显然还远远达不到他想要的那种天才地步,分明就是围棋界一抓一大把的大路货色。
“最后让我看看你还在隐藏什么吧!”叶寻只有这样说服自己,才能勉强提起点精神,不然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无聊的睡着。
“啪……”
白子干脆落到棋盘上,等同于为整局棋划上了句号。
而另一边的姜凡脸上虽然没有一丝表情,瞳孔却急速缩小。
对面这个不知名男人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一手白棋就好像驱散最后一丝余夜的曙光,让他自惭形秽。
“如果一开始就全力出手会是什么结果?”姜凡的嘴角浮现一丝苦涩,安慰自己。
所谓的彩棋泛指一切与经济利益(钱、财、物)有关的棋类活动。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所有职业棋手进行的比赛都可以称为彩棋。
只不过因为“数额特别巨大”,而且还经常与棋迷感情以及荣誉挂钩,所以就升华为竞技或者艺术了,不再属于“博彩业”。
不过民间所谓的彩棋说的俗一点就是赌棋,两个人仿佛赌徒一般,各拿出相应的彩头,猜这一局的结果。
胜利的人当然可以拿走对手的“彩头”。
姜凡就是个中高手,长久以来,为了维持生计,他一直在鹤城的彩棋一线搏斗。
一年以前他可能还会遇到一些对手,但后来不知是“涨棋”还是怎么回事,即使让出两子,也足矣轻松获胜。
当然,如果一直赢的话,估计过不了多久就没人继续跟他玩这口。只有让对手感觉到马上就要赢了,就差那一点点,但就是赢不了。
才会有源源不绝的对手出现,这样他才可以继续浑水摸鱼生存下去。
所以像猎豹一般隐藏实力,找到合适机会给予致命一击,是一位合格彩棋手必修的一门高深课程。
对于陌生对手,姜凡完全是下意识扮猪吃虎,然而他今天面对的却不是一只纸老虎,而是一头狮子,甚至是一条神龙。
对于叶寻这种境界的人来说,即使姜凡全力以赴,恐怕也走不出几招,更不要说故意隐藏实力,简直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所以姜凡的处境就尴尬了,本想扮猪吃虎,结果却变成了真的猪。
观察着陷入长考之中的姜凡,叶寻嘴角透出一丝古怪。
心中暗暗道:“小家伙,扮猪吃虎也要看看对象,今天我收定你孝敬的几盒烟钱了!不过,怎么总觉得这小家伙的下法在哪里见过呢?嘛,不想那么多了,快点结束。”
而另一面姜凡的拳头微微晃动,因为大力,手指骨节都有些发白,如果平时还好,但今天他有绝对不能输的理由。
由于长时间劳累,前段日子姜凡父亲突然病倒,为救父亲,一下就把这几年的积蓄花了个干干净净。
到了现在全身上下仅仅剩下200块钱,这还是未来一周给父亲增加营养的伙食费。
当然,为了不至于饿肚子,这次姜凡一次性压上了所有的毛爷爷,如果输了,他饿不要紧,可是父亲怎么办?
“不行,再看看,一定还有办法的……”
明明知道大势已去,姜凡还是努力的计算着眼前的局势,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白棋在他的眼中光芒愈来愈盛,最终刺的他都快睁不开眼。
孤零零的呆在这一片纯白的世界中,姜凡心中充满了绝望。
现在他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弃子认输;一条路则是来场轰轰烈烈的战斗,让生命在最美丽的时刻凋谢。
“不,一定还有办法,老爹还在医院,输了这局,我该怎么办?”
沉重的压力仿佛在一根稻草上放下一座大山,压得姜凡差点窒息。
“不能放弃,我不能放弃。”
姜凡的脸色愈来愈差,全身已经微微颤抖起来。
忍住眼前的阵阵眩晕,缓缓伸出了手臂。
旁边这个近在咫尺的棋笥仿佛隔着一个世界般遥远。
不知过去多久,才沉重的从棋笥中捻起一枚黑子,悬停在半空之中。
“小屁孩,放弃吧。”看到姜凡手中那颗颤颤巍巍的棋子,叶寻暗暗叹息。
这种失败者的表情他见到过太多次了,可出现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还是让他柔软的内心有了一丝刺痛。
“输了。”千百个念头在姜凡的心中掠过,最终在心底化为这两个字。
这一刻,他的鼻头突然有些酸涩,为了不哭出声来,只有快速捂住了嘴巴,仅剩下一对涣散目光零落在外。
“放弃吧,围棋是强者的世界,真的不适合你。”叶寻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姜凡,仿佛期待着那句久违的话。
姜凡眼中已泛出泪花,别人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