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靠近,结果倒是听这俩人在争论谁再买壶茶水,这下可好,自从那年轻人喊了一回添水,这水是一连添了三回,虽然铺子里早就定下免费添水的规矩,可你这俩人也忒抠了吧?一壶最便宜的茶叶一直添水,那还有个什么味道?主要是瞧着吧,这大和尚不像是缺钱的,要是缺钱能这么肥头大耳油光满面?这年轻人就更不像是缺钱的了,拿出的扇子要五两银子,那是街头那家张记的手艺,他在这块地儿住了几十年,眼瞎了都认不错。也就是店老板对身为佛家子弟的大和尚多少有些敬畏,才没开口说什么。
一柱香之后,李月白和大和尚二人走出城外。
甩开了州牧府那些烦人的尾巴,李月白也不用刻意掩饰,和这位大和尚并肩行走,不过此时的李月白显得心事重重,上一次还是半年前在缘来客栈,这家伙伪装成徐白鹤,要不是吴老在场,即使有着蚕丝软甲防身,想要全身而退都需要几分运气。原本以为这个家伙已死,还是在那对魔教父女的屋中地窖里,见到了那些足以以假乱真又似曾相识的面皮,李月白才开始怀疑,之后半个月仔细回想吴老曾给自己讲述的细节,将当时的情境几次复盘,才算是有些眉目,只是心里仍不愿意相信,这世上真有在瞬息之间就能改头换面的手段?
如今这家伙再次出现,竟然胆大到敢伪装成万佛子那位佛子,难道不晓得那若面若冠玉的年轻僧人一出现就要吸引无数人目光?接着又成了这满脸横肉的大和尚,给自认为没少见识怪人怪事的李月白看的目瞪口呆,他奶奶的,这变脸手段要是流传开去,岂不足以击垮街头巷尾正流行的胸口碎大石?
不过比起这书生神乎其技的手段,李月白如今更在意的是这家伙的来意。
出了城,东面的山坡上是连绵的茶田,这里的水土只能算是中上,种的最多是当地颇有名气的绿杨春,能卖上价钱的也就是每年那一小撮儿的明前茶,等到了清明节后,档次就要差上一些,不过对于老百姓而言,在意的反倒是这些略差一些的茶叶,物以稀为贵,任凭那些顶尖茶叶的交易如何堪比黄金,老百姓图啥,还不是就图能拿闲钱喝个心满意足?
大和尚,或者说只是多了身份伪装的白面书生在田地前停下,似是喃喃自语更像是解释给李月白听道,“曹久曾对茶庄的孙老太爷孙白茶说,你看,你生意做大了,可再大的生意,要垮掉也不过我一句话,那日孙老太爷气的吐了一口血,说我孙白茶还执掌孙家一天,你就是痴心妄想!曹久给孙家开的条件是什么,我也很感兴趣,可惜也不知道,倒是晓得曹久的确说了一句话,然后孙家按照惯例送往上京城的御茶就出了麻烦,再之后孙家全族三百七十一口人,除了一个离家的少爷仍不知所踪,一对孙家旁支的姐妹花成了他人胯下玩物,其他人全都死了个干干净净。”
大和尚说完,扭头回看了一眼许多人正在忙碌的茶田,茶香沁人,在茶田间忙碌的女子身影就更加赏心悦目了,有在田间劳作的老农,看到大和尚,只当是哪位游方的高僧,殷切拿粗瓷碗盛了两碗茶水递过来,两人喝了茶,陪老农唠了两三句收成年岁之类的浅显问题,没再停留。
直到在城外的临湖别院前停下,还未到视野开阔处,已经看出此处风景之美,水面烟波浩渺,两三只渔船若隐若现,大和尚缓缓走上湖堤,脚下青草蔓蔓,继续解释道,“十多年前,这里还有几十户人家,十几亩田,村东头有一户人家最会做黄花鱼,还有个小女儿,出落的沉鱼落雁,还是曹久那个傻儿子在当年的时候,央求着要在这里建一座别院,如若只是使手段拿银子占了田地,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那位公子哥最不该的是抓了不少壮丁苦力,害死了不少人,又抢了村东头那家的小女儿,一时间搞得天怒人怨,曹久为了帮儿子将这件事压下,又是不少无辜人头滚落。”
李月白一言不发,只是目光越发深沉。
等着夕阳西下,二人从城外又到城里,大和尚不解释,李月白也只一路跟随,直到在一处废弃的牌楼前停下,大和尚两指一捏,打了一声呼哨,接着在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从街巷之间窜出几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探头探脑看了一眼,看到站在李月白身旁的大和尚,顿时眼前一亮,将手中攥着的瓦片木棍的东西一扔,凑上前来一个个七嘴八舌,有说自己最近遇上的新奇事情的,有问大和尚最近又去了哪里的,哪怕一个个脏兮兮的看不出面容,但一双双眸子仍旧天真无邪。
身旁的书生微微躬下身,满脸横肉的脸上瞧不出半点凶恶,眯眼笑道,“大和尚今日又化缘来了不少银子,正好来请各位吃斋饭。”
说着当真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子,明显在这一帮孩子中是老大的那个瘦削少年收下银子,指使一个小个子去买街上的包子,小子个奔跑如飞,几乎就在眨眼间就将一大袋子包子买了回来,用油纸包着,兜在怀里,在回来的路上跑的飞快,险些被脚下的石子绊倒,给几个孩子吓得都要喊出声来,瘦削少年瞪着眼睛,这可是和尚叔好不容易化缘来的银子,要是这包子都被你弄到地上,信不信要是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