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李月白在此,自然会认出此人正是当初遇见的那个自称易水寒的小魔头。
此时易水寒在柳红絮身旁蹲下,信手撩拨琴弦,重弹了一遍方才柳红絮的曲子中的一段,虽然不比柳红絮的造诣之深,但只这听这一段,这琴技也算不得差了。
易水寒目光盯着琴弦,却是与老道说道,“老师您的谋划奏效了,西湖剑宫那个纨绔子已经入了这棋局,锦衣卫来晚了,曹久已经逃了。”
老道微微一笑道,“你有怨气?”
易水寒咬牙切齿道,“幼稚。”
老道苦笑一声,自然明白这一声幼稚说的是何人,说起来,那个出身远超一般世家公子哥的书生对自己这徒儿还是一番真心呢,只是洞察人心如他,都不说能稳稳猜中书生行事,不仅仅因为那书生是个乖戾之徒,更因为人心中一旦没了枷锁,其实早就不在红尘之中了,他又如何掐算?反倒是那书生无论如何行事,分寸还是有的,这些年轻人之间的赌气讨好,争风吃醋,他这么一个老家伙,哪里还应该去掺和?
老道转而低声道,“锦衣卫的无功而返,不仅是书生插手,未尝没有那位王家雏凤的意思,王鸿哪里是丁点成绩就满足的人?曹久不死,有的人才更加寝食难安。若是心中无饕餮,王家凭什么成长为庞然大物?这位王家雏凤,倒是从王家的生意场上学来了不少道理。”
易水寒沉默不语。
老道接着道,“如今这一盘棋下去,第一要看曹久能不能逃,庙堂和世家不愿看他活下去,江湖就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他八成是要跳出这天下了,他想从海上逃去东瀛?我们是坐山观虎斗,还是驱狼吞虎?打压这些世族是皇帝的决心,也是王鸿的野心,可龙椅上那位,未尝不知道,这一来他也要壮士断腕,失去些什么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自古以来的道理喽。天下皆乱,我们才可火中取栗,接下来我们反倒是要看看西湖剑宫那位公子哥,他先登堂入室,入了皇帝的眼,接下来才是我们的机会。”
“要想斩了别人大龙,自己先得化龙啊。”
半跪在地上的柳红絮,拿着眸光悄悄打量蹲在自己身旁的易水寒,这位狮子楼的幕后东家实在神秘,她在狮子楼中几年,见过这位东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要说第一次见面,看到易水寒这美貌面孔就连她都忍不住面红心跳,然而几次贴近接触,就比如如今这般距离,易水寒蹲在自己身旁,雪白脖颈清晰可见,她柳红絮终归是个女人啊,这么几次下来,她如何察觉不出这位神秘东家其实同样是个女子?
然而这并不能减少柳红絮心中恐惧,尤其易水寒与老道的对话并没有刻意避开她,就越发让她觉得遍体生寒了,那日遇见那说她曲中春色有秋声的公子哥,原来也只是眼前这可怕老道棋盘中的棋子吗?究竟是何人竟然是打算将这些往日她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玩弄鼓掌之间?
柳红絮不敢去想了,心神激荡之下,不小心拉断了琴弦,柳红絮未敢发出声音,只死死咬住嘴唇,而手上已经被锋利琴弦划出了血珠子。
老道只轻飘飘的看了柳红絮一眼,就连老道身后站着不动的小童儿,眼光中都半点波动都无,直到易水寒扭过头来,做了个手势,让她先退下,柳红絮才如蒙大赦,双手怀抱着古琴,款款退出船外。
易水寒一手扶着船舷,看着柳红絮下船的身影,背对老道。
老道士似乎看出了易水寒心中所想,轻笑道,“你如何看待西湖剑宫那位公子哥?”
易水寒不屑轻笑道,“纨绔而已。”
老道士悠悠叹息,“分明一纨绔,却有人追随,有人效死,就哪里还是普通的纨绔,更何况天下气运,此人竟独占其九!”
易水寒一双美目猛地瞪圆,显然难以置信。
扭过头来,不是看向老道,而是看向老道身后的小童儿,名为玲珑的小童儿眸光清澈,与易水寒平静对视,易水寒嫣然一笑,缓缓走近,却是猛地伸手揪了一把这童儿的头上发髻,小童儿脸上表情惊愕,然而这惊愕表情还未散去,又发觉那一双手又捏在了自己脸上,于是这小童儿只是拿呆愕表情看着眼前的易水寒,反倒比一般这个年龄的少年人更显得有趣。
易水寒仍没放下那一只捏着小童儿脸蛋的手,轻笑问道,“你帮姐姐我也看看气运如何,最不济也要看看魔教的气运,虽然我不知为何一出生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魔教妖人,也不知魔教为何成了一个如此势微的烂摊子,我也不愿先辈留下的东西消失在我手上。”
最后易水寒的语气就是唏嘘了。
玲珑看向易水寒,先生说他有第三只眼,轻易不能睁开,才在他眉心点了一颗红痣,可那只眼睛却仿佛心眼,虽然不及睁开时候看的清楚明白,这芸芸众生的轨迹,却仍旧如同繁杂的丝线蜂拥而来,与他缠绕在一起,他并没有想去看眼前这独特的女子的那条线,可只心念一动,那条线却分明显现了出来,容不得他不见。
易水寒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年人忽然双眼流下泪来。
易水寒心中有些凄凉,脸上却没有悲色,轻抚着袖中剑锋道,“不看就不看了吧,毕竟过去了这么些年,魔教早就该死了。”
她没有去问玲珑这是自己的气运还是魔教的气运,她与魔教的气运是缠绕在一起的,因为她姓楚,名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