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在林业局混了一辈子,可光是在林政口,就做了将近二十年的领导。要是说在林业局里边儿的资历,就连王林和都没他深厚。
要知道,王林和是77年调入的林业局,可是那个时候,老郑就已经是林政处的三把手了。
后来更是直接在邦业林政处干了十二年,见证了林业局三代领导的更迭。当初有句戏言,说是铁打的林政处,流水的正副局。埋汰的就是老郑这个狐狸精,把持着林业局最主要的实权部门不肯挪动。
不过不挪动有不挪动的好处,就比如说对森工系统甚至于对国家林业局的政策,整个林业局里边,在没有人敢说比在林政口干了二十多年的老郑更清楚。
“小李子,你知道为啥森工要整这个林权承包不?”
看着李宪满脸的好奇,老郑坏笑着买了个关子。
“不知道。”李宪摇头。
老郑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
我靠!
李宪肚子里的好奇虫都被老郑给挑起来了,见他还逗试自己,气得一把将老郑指着天花板的手指给拍了下来,“那您这不是没屁搁楞嗓子嘛!”
“嘶!”老郑这就不话咋这么不受听?年轻人不要急躁,听我给你分析啊!”
见李宪瞪起了眼珠子,老郑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吃饱喝的,眼见就揣着腐败和珍馐的肚子,然后收起了笑容。
一瞬间,画风就变了。
老郑大马金刀的将面前的一根筷子,摆在了桌子上,两道浓浓的剑眉平直而长,似乎是回到了十年之前自己林政大权在握,林业局之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巅峰之时。
那气势,让李宪都为之一振。
“林权转让这件事,关键的点,在于‘植’!”
“值?”李宪眉头一皱,“哪个值?”
“植树的植!”老郑一挥手,“咱们邦业林业局是龙江森工总局成立之初就存在的生产单位,从五四年到现在,已经快要四十年了。在这四十年之间,整个林业局对外输出了多少木材?你看看现在几个林区的山上就知道了。虽然还是绿色儿,可是那些五十年以上的原始林和储蓄林都已经快砍没了。就拿你们八九林场来说,现在二段,三段,五段的林区树木,碗口粗以上的还剩下了多少?”
李宪想了想,属实不多。
见他没有回答,老郑冷哼一声,“现在你看山上虽然采伐期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山下倒腾木材,可是这两年出的成材,都是什么质量?森工怕是也知道,再这么砍下去,也就几年的功夫,山头可就都得光。”
对此,李宪深表赞同。
在他的记忆之中,也就是上小学那会儿,八九林场的山上就没什么东西了,说是林区,可是在盛夏的时候,远处的山上都可以看到黄土。再不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翠绿。
说到这儿,老郑再次冷笑,“国家林业局每年给森工在植树造林上拨了大量资金。这钱用到了哪儿去,咱不说,就算他全用在了正地方。五年之前,咱们林业局搞了个万亩值树计划,每年光养护费近两千万。平均每亩快到了两千块。付出了这么高的代价,可效果啥样?现在顺口溜不是说么;年年种树年年荒,年年种在老地方。每年植树千万,成活不足一小半。所以现在森工对各个林业局,是没招了——砍,不敢放心砍,怕劲儿使大了山就秃了。栽,栽不起。前些年砍的那些树,那可都是百年甚至几百年的原始林,现在再想植树,十几亿几十亿下去,连个水漂都打不起来。”
一旁,王林和叹了口气,“老郑说的没错。”
在局长任上的时候,植树造林任务王林和没少接,深知其中的难处:“当初我们也研究,年年植树,年年不成活,咋就会出现投入大见效小的局面?后来我想明白了——林子是公家的。职工们要是把树全栽活了,来年就没有种树任务了,就少拿了工资。地方上的干部要是把树都栽活了,呵呵…”
老王咧嘴一笑,无奈的摆了摆手:“总之就是种树的人享受不到应该得到的长期利益。林木也得不到应有的维护和具体化的管理,也就更谈不上防火等工作的具体实施。国家的扶持资金没有做到好钢用在刀刃上。说句不客气的话,不仅造成资金的大量浪费,也让植树造林事业得不到应有的快速发展。”
两个老冤家对视了一眼,难得的表现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略微一阵沉默之后,老郑拍了拍李宪的肩膀:“所以,要彻底改变这种局面,只有深化现有林业政策的进一步改革。让林业的生产也大包干。让国家输血,变成私人开发私人维护。森总的这一步,我早就料到。只不过没想到,这第一脚,踢到了咱们邦业林业局。”
听完这些,李宪恍然大悟。
难怪之前徐朝阳说这个项目遮遮掩掩犹犹豫豫的搞了那么长时间,他没想到,这个林权私有化的背后,还有着这么复杂的经历。
“可是郑爷,您刚才说的……”李宪深处手指指了指天花板,“真正的好处是什么?”
见他发问,老郑微微一笑,“说了这么多你小子都不懂?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没救了。”
“嘶!”李宪再次瞪起了眼睛,朝着服务员就喊道:“服务员,一会儿这老头的帐他自己算啊!”
“嘿!”老郑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有话好好说,怎么还牵扯到这儿来了?”
“那您倒是说呀!”李宪气得直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