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开了四十多分钟的车,在严时琳这个人肉电子狗的指挥下绕来绕去,把自己都快绕晕车了才终于到了九龙东边儿的一个街区。
九龙半岛占地颇大,是港城三大区之一,李宪之前来的时候就过来溜达过。但是那一次来的太过着急,太过匆忙,也就是在油麻地和尖沙咀走马观花的那么一瞧,对于九龙的印象,还停留在晚上比白天热闹,颇具市井活气儿的印象。
眼前位于工业区边儿上,破旧如同一摞摞的棺材叠放在一起的居民区,算是刷新了他对港城穷人区的一个认识。
严时琳带他到的地方,名叫杜家村。
九龙南部是商业区,北部是居住区,而杜家村所在的东部,则是紧紧靠着工业区。看着四处在夜晚还冒着滚滚浓烟的大烟囱,以及蚂蟥般附着在这些大工厂之畔的杜家村牌楼,李宪皱了皱眉头。
将车子缓缓驶入夹杂着附近下了工的工人的街区,看了看身边儿的严时琳,“这就是你之前生活的地方?”
一年多没有回来,再见到熟悉的街景环境,严时琳有点儿激动。
打开车窗跟街边吆喝着卖着卤蛋云吞的大妈用潮汕话打了声招呼,这才回身看了看李宪,“系啊!怎么,不习惯?”
李宪摇了摇头。
回到这个时代,比这还穷还乱的地方他不是没见过。
“喂!阿珍啊!停车,停车啊!”
正在李宪将眼前的一切和后来看到过港城电影里城寨暗暗对比的时候,一旁的严时琳突然兴奋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在拥挤的街道中,李宪忙挑了个略微宽敞一点儿的地方,将车靠在了街边。车子还没有停稳,那头的严时琳便已经推开车门下了去。
车头之前,一个烫着一头卷发,脸上画着浓妆,看不清具体年龄的女人,正拎着一个脏兮兮的大桶,里面盛放着似乎是鱼丸之类的冻货。
听到身后的呼唤,猛一回身。
见到车子上下来的严时琳,那女人皱起眉头看了半晌,才垮嚓一声将那大桶扔在了地上,一把将严时琳的胳膊抓住,兴奋的直跳脚:“阿琳?真的是你啊阿琳!”
“系啊系啊!”严时琳连连点头,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被叫做阿珍的女人将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这才带着埋怨道:“死丫头,一声不响的就消失,我还以为你被人卖去泰国zuò_jī呀!”
“呸呸呸呸!”严时琳对于这种传闻当然不满,皱了皱鼻子,将锁好了车子的李宪拉到了身边,“你知道的嘛,之前我有点麻烦,就去了大陆发展喽。喏,这是我的男朋友。李宪,快招呼人啊,这是我闺友阿珍啊!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
“哇!靓仔啊!阿琳你好有福气哦!”听到严时琳介绍,那阿珍眼睛一亮,将李宪上下打量一番之后立刻夸奖了一句。
李宪就尴尬了、
看着对方一脸腻子粉般的粉底,有些汗颜;就这妆容,你特么说说这是你妈我都信!
差点儿脱口而出叫阿姨!
两个女人没把李宪作为重点,叽叽喳喳一阵,严时琳便对阿珍问起了家里的事情。
“你阿公啊、”阿珍尴尬一笑,“他好像还没消气呢。前两天我跟阿强去他那里的时候,他还说等你回来要打折你的腿。现在你回来了,自求多福喽。”
听己闺蜜口中的情报,严时琳面色垮了。
………
穿过长而拥挤的街道,七拐八拐,李宪终于随着严时琳到了一处看起来似乎得有上百岁的楼区之中。
和港城其他地方的楼区动辄二十几层高不一样,这边儿的砖楼更像是内地的那种筒子楼,但是在格局上又和追求最大化利用土地面积的筒子楼不同。在三面大楼中间,还有个面积约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空地。
搭眼看上去,就跟《功夫》里头,包租婆和包租公的那片住宅似的。
神似。
看得出,那空地本来是为了方便居民洗衣造反而设立的地方,但是此时,那里却堆满了垃圾。
面前小山一样的塑料板,花花绿绿的纸壳箱以及晚风吹过叮当作响的易拉罐,以及从那垃圾山上飘过来冲鼻子的酸味,差点儿把李宪熏了个跟头。
注意到了他皱着鼻子,严时琳尴尬的笑了笑,将手中拎着的,来的时候买的一大堆补品放在地上,吹了个口哨。
“破烂强!你的东西该卖啦!”
随着严时琳一声叱喝,垃圾山后面顿时传来了一阵哗啦啦啦的乱响。
期间夹杂着几声惨叫和痛呼,过来好一会儿,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模样,穿着一只人字拖,身上衣服脏的甚至看不出本色的男人,捂着膝盖蹦了出来。
见到笑眯眯俏生生站在那里的严时琳,破烂强瞪大了眼睛。
“阿、阿、阿、阿……!”
见到对方一句简单的话把自己憋得蓝红脖子粗,李宪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
严时琳翻了翻白眼,将脚下一大堆的东西中检出一份,到了破烂强面前,一把塞到了他的怀里,“好啦,不要说话了。喏,给你买的猪舌和衣服,不是我说你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要留那么久啊,你看看,周围亮灯的人家又少了,肯定是你害的!”
“不、不不不、不是!是阿……阿公……赶、东西价…啊格低,不……”
见到一年多没有回来的严时琳,破烂强的谈兴显然很浓。不过严时琳可没那么多的功夫听他把话说完,胡乱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