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中期出生的人,大多经历过中国成立之后最苦的一段时期;
从镇反到抗美援朝,从反冒进到大跃进,再到后来的三年自然灾害以及文格。可以说从这个年代走过来的人,天生就带着苦命的buff。
但是相比于同代人,孙蓉无比幸运。
父亲母亲都是根正苗红的老革命,建国之后就分配在了京城。打小,孙蓉就是孩子圈里边儿的公主。
吃的穿的用的,在孩子帮里边儿都只有让人眼热的份儿;
一口人全年就三尺布票,老大不能穿的衣服给老二穿,老二不能穿的衣服给老三穿。冬天棉衣都挂满补丁,面子破了改作里子,实在不能缝补挂不住针线了还不舍得扔,当作孩子尿布用的时候。孙蓉绑头发用的是一块五一根儿,得花布票才能买得到的花头绳。
日工分分值6分钱,壮劳动力日值10分钱,一斤面粉只要一毛五,农村人进城,都得自己从家里带着馍和咸菜,看着没粮票买不到的胡辣汤和烧饼馒头淌哈喇子往肚里咽的时候。孙蓉靠着自己兜里边儿成把的大白兔,已经在学校里当了三四年的孩子王。
连最艰苦的那三年里头,全国人民都只能吃糠咽菜过活的时候,孙爸爸都得千方百计的给闺女弄白糖冲水喝。
从小学到高中,从成长到成人,可以说孙蓉几乎就没有过什么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小学的三道杠,中学的优秀团员,虽然没上大学,可是全国百分之七十的青年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的时候,孙蓉能在海南的沙滩上悠闲的看着碧海蓝天,顺便嫌弃着对自己呲着白牙的水兵长得黑。
便是连和夏光远的婚姻都是,当初高中毕业后两个人一个进了部队去了祖国最南端的海南当兵,一个到了中国最北面的龙江插队,任谁想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一段姻缘,最后都让孙蓉顺遂了心意。
婚后就更是,在所有人为了工作发愁的时候,孙蓉转业回来就被父亲安排进了计委。到了改革春风将起之时,又摇身一变,凭着父辈和同学同事的人脉一步踏入商海,成了圈子里出了名的女强人。
几乎从出生开始的每一步,孙蓉都走的比别人顺畅。在同龄朋友同学眼里边儿,她这辈子过得简直就像是一个做了都不愿意醒的美梦。
用孙蓉闺蜜兼合伙人元箐的话来说就是,“你丫上辈子肯定是苦得吃了几十年草籽儿观音土,头生疮脚流脓,最后腊九寒冬穿着漏腚的裤子,自己个儿冻死在草垛里边儿......惨的阎王爷都看不下去眼儿了,这辈子才能托生成这样,享了别人八辈子都没想过的福。”
对于这个评价,前半部分孙蓉觉得完全是扯淡,但是后半部分,她认为比较客观。
不过自打来了龙江,孙蓉就觉得自己之前的好运气,似乎正在离自己一点点的远去。
先是从来都对自己百依百顺,结婚十几年来从未跟自己说过半个不字儿,存在的意义仿佛就是为了让自己幸福快乐的夏光远,连续两次拒绝了自己的要求。
现在,就连李宪这个极有可能是受到了自家先生提携支持才能发展到如今地步的后辈,丝毫没给自己面子不说,最后竟然让那看着就跟村姑一样的秘书把自己强了请出来!
离开新北集团的时候,孙蓉的心里不爽到了极致。
东北亚大楼一层。
“我的姑奶奶,你总算是出来了!你要是再等一会儿不出现,我可都打电话报警啦。怎么样?谈了这么久,事儿定了?”
见到大厅之中等待自己闺蜜元箐放下报纸,带着满脸的哀怨嚷嚷着迎了上来,孙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脸色不是那么难看。
“没有。”
“啊?”听到这个回复,元箐夸张的张大了嘴巴,“不能够啊!你不是说那小子从你们家老夏那儿得了不好好处,不会是这小子……”
东北亚大楼一层人来人往,元箐话说了一半儿,觉得不宜在这个场合大呼小叫的,便立马闭了嘴巴,拉住孙蓉的胳膊低声问道:“哪儿出了问题了?”
孙蓉摇了摇头,低声将刚才遭遇说了一遍。
“艹,这丫挺的!”虽然跟孙蓉是从小的朋友,但是元箐的性格却是和孙蓉截然不同,听到李宪受了夏光远那么大的帮扶,现在却直接拂了孙蓉的面子,气得肝儿都疼了:“你亲自出面,还提了老夏的关系,二十多个厂子一个都分?这他妈就过分了吧?当初要不是你们家老夏帮他摆平什么集团那个黄什么,这小子怕是早就被人玩儿死了!你们家老夏那么熊的一人,啥时候给别人出过这么大力?要不是特么这小子跟你家老夏一点儿都不像,姑奶奶还以为他是你家老夏当初在东北插队时候下生的种……唉?”
正在元箐义愤填庸的时候,身旁,两个姑娘姗姗经过。
看着其中那个个子矮些,但是生的玲珑剔透,眼睛灵的就跟里边儿住着个妖精的人儿,元箐哎呦一声:“这闺女这眉眼……长得可真俊。”
女人,尤其是长得还不错的女人。对于任何人在自己面前夸奖其他同性,都会带着天然的三分敌意。
顺着元箐的目光,孙蓉便看向了来人。
“啧,可是这姑娘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一旁,线条堪比桥墩般粗的元箐,补了一句。
元箐或许只觉得似曾相识,可看到那一双眼睛的时候,孙蓉却整个人打了一激灵!
她曾经见过这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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