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泽跳下马车,转身预备扶玉烟染一把,却见她从另一侧自己跳下来,便走过去给她正了正衣帽——他现在做这种事手熟得很,且觉得帮别人整理妥当颇有成就感。
“卢太医住在半山腰,我们从这里走上去,梅林就在这一片,顺路的。”
“嗯。”玉烟染望着四周落雪的松树,根本辨别不出方向。
山上的积雪更厚,且山路不平,积雪的深浅不一,行了一会儿,玉烟染便体力不支。
“累了?”萧玄泽停下来等她。
“不累!”
两人往前走,玉烟染双手拎着披风衣摆,埋头认真看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累了?”
“不累不累!”玉烟染抬起头,粲然一笑,她银红色的身影竖在一大片白色背景当中,柔软清瘦的身形正像一树盛开的红梅,傲然而立。
梅有傲骨,迎寒而开。
萧玄泽心中忽然想起这样一句话,他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就像一株梅花,明明那样娇嫩,却倔强地拒绝别人的呵护,独自面对风雪。
此时,玉烟染已经慢吞吞走到他身旁,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好香!云兄,我觉得梅林离此处不远了。”
萧玄泽忍不住失笑,上回他来时看见过,那片梅林明明离这里很远,梅花刚开,哪有那么浓郁的香气能传来这里,染烟是在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吗?
“嗯,的确很近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不用!我们这就走吧!”她抬腿便走。
萧玄泽挑眉,染烟他到底在逞什么强?
很快,两人之间又拉出一段距离,玉烟染在他身后问道:“云兄,还有多久能到啊?”
萧玄泽回头,“大概还有一柱香时间。”
“哦……”
过了片刻,身后响起她特有的、清越的声线,“云兄,还有多久能到啊?”
“还有半柱香时间。”
“哦……”
刚走了几十步,她又问:“云兄,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啊?”
“……还有半柱香时间。”
“哦……”
两步后——
“云兄……”
“还有半柱香时间。”
“云兄……”玉烟染哎呦一声撞上一堵结实的墙,抬头一看,才发现,那不是墙,是云兄。
“你累了。”他轻声道。
“我不累,不累。”玉烟染连连摆手,“呵呵,我们这样闷声走多无趣呀,聊聊天不好吗?”
“累了就是累了,为什么不说?”萧玄泽拉住她,严肃起来,“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玉烟染把头偏到一边,扁起嘴,有些委屈道:“云兄都未喊累,我为何要喊?”
“我自幼习武,体力好于常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也不累。”
萧玄泽哭笑不得,这,这是什么逻辑?
“我…云兄稍微慢一点,我就可以跟上你了。”玉烟染不自觉小声。
萧玄泽忽然懂了,他怕自己嫌弃他!
他嚷嚷着要出门赏雪,自己答应陪他来,但他还是不能安心,害怕自己做的不好让同行之人感到不痛快,所以才一路勉强自己,哪怕吃力也不寻求他的帮忙。
这样的小心翼翼,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郑三儿三人被赶出元京后,他总是在不经意间做出这样看似没有道理或者任性的事情,是担心通缉令撤了之后,自己立刻就走吗?
他微微叹了口气,他迟早要走,这是染烟迟早要面对的事,但是,他不希望在自己还未离开的时候,就让染烟深陷不安和患得患失中。
这小子明明脸上在笑,心里却在想离别的伤感。
自己留在元京这么长时间,不就是因为想帮他的忙,因为看他笑起来很有满足感吗?如果他根本没有因为自己留下变得轻松,那一切不就没有意义了么?
“阿烟,”萧玄泽轻轻唤她,并对她伸出手,“过来,我背你。”
玉烟染睁大眼睛,吃惊地望过来,下意识反驳,“不,不用,我……”
“上来。”萧玄泽拽住她的手臂,没有弄疼她,但是很坚决地将她拽到自己背上,把她背起来。
“……云兄?”玉烟染脑中一团浆糊,云兄方才叫我什么来着?阿烟?为何我又叫阿烟了?好端端的为何要背我啊?
不不,最重要的是,我堂堂公主怎么能让个外姓男子背着啊!这,这可千万不能被别人看见,玉烟染心虚地四下看。
“你披风下摆都湿了,若是着了凉,等下卢太医复诊的时候,定要数落你不遵他的医嘱好好养病,他辛苦地将你救回来,你却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说他会不会高兴?”
“不会……”玉烟染手臂挂在他胸前,脑袋埋在他身后的兜帽里,声音闷闷从里面传来。
萧玄泽眼里有了笑意,“所以,我背你上去,等到了卢太医的院子门口放你下来,你自己走进去,可好?”
“……好。”
他们又行了一阵,梅花幽冷的香气扑鼻而来,一大团火红映入眼底。
“云兄云兄,快放我下来!”玉烟染忽然兴奋。
萧玄泽依言,她落了地就往前跑去,在一片花海中穿梭,看了这枝瞧那枝,赞了这树咏那树,萧玄泽要一眼不错地看着,一步不离地跟着,才不会将她跟丢。
宫里的梅花虽然好,却没有这里开得大,开得香,她喃喃道,“应该折一枝送给卢太医,他忙着照看病患,必然没时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