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兮捷抿着唇,想了想,以安抚的口气道:“柔缈,朕知道你从皇陵回来后经历了许多不易,受过许多委屈,你也是朕的妹妹,朕本不愿让你过得不顺,这次的事朕不会听信柔佳的一面之词,你大可安心。”
玉烟染皱眉,摇头道:“皇兄觉得,臣妹是为了给自己开罪,所以信口胡言,污蔑六皇姐和三王兄?”
玉兮捷道:“你这些话,朕听到耳里便罢了,出了这个殿门,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朕不想听到任何有关这件事的谣言,懂了吗?”
玉烟染隐隐觉得他的态度奇怪,一时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可这话已经说了出来,若是不能让玉兮捷相信,获取他的信任,她等于同时得罪了皇兄和三王兄,一旦三王兄造反成功,知道她今日来告过密,她可还有活路?
既然早晚都要在玉兮捷和玉兮霆之间做一个选择,她不如早点选,能给自己挣得一个满意的筹码,这是她来之前便想好的事。
所以,就算玉兮捷不许她再说下去,她也得说,也许皇兄只是想从她这挖出玉兮霆要造反的铁证。
于是,她把那日在柔欢府上看到的说了出来,“皇兄学识渊博,自然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三王兄有没有异心,皇兄不听我说,也该知道,臣妹不敢说谎。”
“柔缈,你太过敏感了,那些东西已是许多年前的,那时你三王兄年轻气盛,一时想岔了也是有的,你怎能凭此就说他有异心?朕知道你聪明,但过慧易折,这不是你该想的事,早点忘了吧。”
玉烟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觊觎过他的皇位,甚至直到现在也虎视眈眈,他却毫不在意,还大度地表示原谅了对方?她认识的皇兄可不是能宽宏大量到如此地步的人。
倘若是她,谁敢觊觎她的东西,谁觊觎过,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她一直以为皇兄是同她很像的人,所以才敢直接告密,可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要不是玉兮捷好端端站在她面前,她简直要怀疑这个皇上是不是真的了。
“敢问皇兄,那又如何解释他和六皇姐对我一次又一次的陷害?皇兄明明知道,玉印丢失、包括布防图丢失、宁王倒台、还有清萱的死都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倘若他真的毫无异心,何必如此针对我,何必要大费周章利用张耀和清萱,让五皇姐恨我入骨?皇兄如此不在意,是想把我往外推吗?”玉烟染抬头直视他,目光炯炯,声音干脆铿锵。
“放肆!柔缈,你是在威胁朕吗?”玉兮捷眯起眼睛,冷冷盯着她,“难不成朕不听你的话,你就生了异心,倒向他人?”
“臣妹不敢,但是请恕柔缈直言,皇兄若是丝毫不将臣妹的话放在心上,届时狼烟四起,兵临城下,便为时已晚了,还请皇兄三思。”她深深叩首,在玉兮捷没叫她起时,自己站了起来,忍着痛往外走。
她也是有脾气的!玉兮捷一而再再而三利用她,她都可以忍,毕竟她也得到了想得到的,可这次清萱的事太过重大,他要她替别人背上杀害清萱的骂名,总要给她个能接受的理由。
“柔缈,”玉兮捷在她身后叫住她,幽幽道:“你怎知为时已晚呢?”
玉烟染突然顿住脚步。
她睁大眼睛,像是好半晌才听懂这话的意思。慢慢的,心怦怦跳起来,一种巨大的、难以言说的恐惧和震惊霎时将她全身的血液都抽干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殿里清凉的香气四散,像是无形的网缠绕着她的全身,过去的种种,一件一件避过避不过的阴谋困境,一幕幕在她眼前划过,像是打通了奇经八脉一样让她茅塞顿开,可巨大的信息量也像是窥测了天机一样让她难以接受,难以承受。
过了良久,她才慢慢转过身,看着上首那人,不确定地问:“皇兄早就.....知道了吗?”
玉兮捷没有回答,而是淡淡看着她,只说了两个字:“去吧。”
玉烟染倒吸一口凉气,挪着僵硬的步子,深一脚浅一脚跨出了三省殿。
“长公主!”洞庭和云梦一见她走出来,赶紧迎上来,看她脸色难看,还以为她是受了皇上斥责。
许怀升从殿里走出来,也喊她。
“公公。”玉烟染微垂着眼,不知该已何种面目看他,她现在只感到极其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只说了这两个字都险些要吐出来。
“长公主,奴才只说一句话,”许怀升瞧着她的模样,也不大落忍,以语重心长又颇有深意的口吻道:“皇上是皇上,皇上怎么想怎么决定都是没错的,您冰雪聪明,千万别想岔了路,皇上重视您,您得对得起他的重视。”
玉烟染捏着拳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当众冷笑的冲动。
重视她?呵,也的确是重视,若不重视,早就被牺牲掉了,他果真是老谋深算又心狠手辣,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难怪他能坐上皇位,难怪他当年能从权倾天下的母后手上抢回大权。
他果然够狠!
“是,臣妹得皇兄看重,是旁人一辈子也比不过的福气,自然不敢懈怠,不敢辜负。”她面无表情道。
许怀升笑了笑,嘱咐洞庭和云梦好好扶她回去歇着,又说皇上吩咐缺了什么药材吃食,只管问皇后要,让她们放心。
玉烟染从皇宫一步步走出来,一句话也不说,脚步却很快,洞庭好几次都想劝她慢点走别撑开了伤口。
直到迈出宫门,她才长舒一口气,像是逃开了一个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