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玉烟染睡了个极放肆的懒觉,快日上三竿了才爬起来。
“洞庭,你怎么也不叫我。”玉烟染揉揉眼皮,还是觉得昏头酱脑。
“殿下说不让我们来吵您……”
玉烟染原本揉着眼睛,听了这话愣了愣,看着洞庭道:“如今他权力倒是大了,他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
洞庭赶忙道:“长公主息怒。殿下说昨夜长公主睡得晚,才让我们不要打搅,是奴婢错了。”
玉烟染又想起了昨夜尴尬冲动的一幕,惭愧又心虚,快速打断了她:“好了,起来吧,一大早的,说他做什么,我饿了,端点吃的来。”
洞庭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但她观长公主心情不佳,于是没说什么,退了下去。
用过膳,她回屋给柔霞写信,晚星和静影在一旁伺候,晚星叽叽喳喳个没完。
“长公主,我从李庄头他家小儿子那听了件奇事,您想不想知道?”
“好呀,你说说,若是故事好,我便写给八皇姐听听。”
晚星便神神秘秘眨了眨眼,还放低了声音,道:“今日他与我说,昨晚他贪玩,没睡在庄子里,睡在了隔壁的村子上,半夜醒来去院子里解手时,听闻外头有整齐的脚步声,他便偷偷往外头瞧了一眼,结果,你们猜瞧见了什么?”
静影紧张起来,捏着帕子问:“瞧见了什么?”
晚星也不卖关子,拖着嗓子道:“他看到了一整支军队!全穿着铠甲长靴,扛着长矛大刀,迈着整齐的步子从村子口经过,最重要的是,他们一个个惨白着脸,白中带青,脸跟马脸一样长,眼窝全黑,看不见眼珠,把李庄头的儿子吓坏了呢!”
静影也被吓得脸色发白,问:“正常人怎,怎么可能长成那样?莫不是晚上太黑,他瞧错了?”
晚星摇头,“静影姐姐可真天真,那可不是活人,你忘了昨晚是中元节,那么晚了谁会在外头?更别说是一整个军队,那么多人!”
“你的意思是……”
“那是一支鬼军队呀!”晚星幽幽道。
“啊!”静影捏着帕子往后退一步。
晚星嘻嘻笑着,“有什么可怕的呀,瞧把你吓的,长公主都不害怕呢!”
静影百着一张脸站到玉烟染身后,道:“长公主您看看,晚星故意编故事吓唬奴婢!”
“我可没编故事,不信你问问李庄头他儿子去!”
玉烟染道:“那是阴兵借道,传说古时的军队打了败仗,将士们的冤魂久久不散,凝聚在一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故去,到了特定的时候,还会整兵吹号角,准备迎战。”
晚星睁大眼睛,感慨道:“原来是这样,长公主,这些兵士好可怜,连死去也不得安息。”
“嗯……这种情况很是罕见,他们生前也许经历了一场极端残酷的战争,以至于直到战死时,他们还保留着争战的意识。”
玉烟染这么说着,心中却觉得奇怪。按理说,阴兵借道一般出现在极为偏僻阴寒的地方,通常是战场上,或者战场附近。
东都却是除了元京外周围最繁华的城池,这处地方长久以来都是村子,多少年来都没有战争,以前也从未听说过有阴兵借道这种匪夷所思的现象出现过,昨晚怎么就出现了呢?
那样稀罕的场景,除了李庄头的儿子,就没有旁人瞧见过吗?
这么一想,她倒是想起来,昨夜半夜三更时,湛王还没睡,而且他出现的时候,正一副从外面刚回来的样子,他可瞧见了?他若是瞧见了,怎么不来同自己说?
按理说,昨夜他就该同自己说了,他若说了这样一件奇事,想必她就不会一冲动同他说了那些没头没脑的话,弄得如今这般尴尬!
他怎么不说呢!玉烟染不讲道理地埋怨萧玄泽。
灵光一闪,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神色肃然起来。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呢?从来没出现过阴兵过道的村子,他们一来就出了这种借夷所思的现象,而且恰好是中元节的当晚,恰好湛王从外面归来?这事乍然一听只觉得骇人听闻,可细想,很容易让人心生疑问,因为太离奇却又离奇得合情合理。
就像两年前中元节那个雨夜,陶砾和翁誉扮鬼吓唬她一样,两个人在妆容道具上都毫无破绽,偏偏目的性太强,稍一琢磨,很容易就被看透。
倘若这所谓的阴兵借道也是人为,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那便是有人借着中元节亡魂游荡的习俗浑水摸鱼,神不知鬼不觉调遣军队!
谁会这么做?湛王,还是意欲谋反的陈王?
玉烟染忽然一阵紧张,手心都在冒汗。两相对比,她更怀疑湛王,因为他是她看不透的,他的目的、想法、计划都像是潜在水里的蛙,她一无所知的同时,不安与日俱增。
他想做什么?为何要调遣军队?他怎么能在靖国的土地上调遣军队?
玉烟染承认自己就是在怀疑他,她心中对自己也有些唾弃,明明欢喜于他,可一涉及这种敏感涉及彼此国别立场的事,就理所当然地把他视为异己。
因为她首先是靖国公主,其次才是柔缈,才是玉烟染,而他首先是北晋皇子,接着才是救她性命,解她难题的萧玥,她可以心悦他,爱慕他,但不能因为这个就对原则性问题视而不见。
一旦果真是最糟糕的情景,她没能及时上报朝廷,会给整个府上招来灭顶之灾,谋反的罪名已经在她身上扣了两次,再扣一次,玉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