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染还愣在原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看上有点滑稽。
她怎么也没想到,周恒衷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她,又以这样的方式永远活在了她的记忆里。
他从来都是温和有礼的,对她没有过任何要求。他的温和跟翁誉还不同,翁誉稳重风雅,而他淡泊恬静,玉烟染一直以为他生来就如此。
但这些也许并不是他真实的样子,只是她看着欢喜和放心,他才活成了这般,他把自己的感情深深隐藏起来,不让她发现他越陷越深。
他的心思,对她的情意,玉烟染一直没有好好考虑过,她总想着周恒衷欢喜自己或许是出于怎样怎样巧合的原因,等他往后想开了,不欢喜她了,就把他送回去,从没想过他对自己的感情也曾经炽热过,炽热到一度把她推向深渊。
当初他是怀着怎样疯狂的争夺欲才想到要把云兄从她身边抹掉的呢?她觉得自己如今这么这么的欢喜湛王,在误会他欢喜楚恣离的时候,也没想过把他怎么样,推己及人,她实在觉得周恒衷太过发疯。
可原本这样一个人,应该是像李清弘一样让她极端厌恶的,但她就是没法恨他,不单单因为他为救她而死,还有这几年朝夕的相处,他祈求重逢的虔诚。
这个时候她才恍然大悟,世上哪里有不需要回应的感情呢?说默默付出、君子之谊,只是对得不到的退而求其次而已,他每一次对她浅笑的背后,也许都是无尽的落寞,甚至在嫉妒到发狂的边缘挣扎,而她从未察觉过。
这么一想问题似乎回到了当年,她该不该将他接回府中;也或许更早,就像他说的,回到那个元宵灯会。如果当初没有去猜灯谜,就不会遇上他,也没有后来郑三儿赵渠找她的麻烦。
那样的话,她也不会认识云兄,于是到今天,谁都不会死,在世上各过各的生活,算计各自的利益,没有人有遗憾不甘。
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呢?玉烟染难过地想,怎么到最后,无论是该恨还是该爱,该赶走还是该留下的人,都从她身边离开了呢?连给她机会反抗一下都没有……
“长公主,”张廷尉有点不忍心,一瘸一拐走到她身边,叹道:“您执意下令不派兵增援,任由两方厮杀到刚刚,才有这种结果,周公子的死……或许这就是您任性妄为的代价。长公主,不是什么事都能靠谋划做到,也许你机关算尽,到头来反而丢了宝贵的某样东西。”
一阵带着血腥气的风吹来,凄凉悲伤,玉烟染稍微动了动脖子,闭了闭酸涩的眼睛,沉默地站起来。
“底下怎么这么大呼声?”她绕过尸首走到城墙边,淡淡问。
“长公主,皇上赢了,叛军已经投降。”
“陈王呢?”
“似乎……逃走了。”宾阳一直在关注战局。
玉烟染也看到,一些人在欢呼,一些人被收缴了兵器,被集中在一起,这些人也许跟他们的盟友一样,活不过明日。而另一些欢呼的人,很快就会升官发财。
玉兮捷被大队人马保护着,数万人向他跪拜,声音响彻苍穹,连张廷尉也跪下来,虔诚地叩首。
宾阳带着龙虎军众人跪地,城墙上只有玉烟染一个人默默立着,一身朱红衣裙却格外单薄,只有这个时候,她倔强地不想跪他。
城楼下还有一人也没跪,萧玄泽回身看她,虽然看不清脸色,但隐隐猜到她会不太好受,她原本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这样的杀戮场面,不适合她来承受。
玉兮捷也看到了她,遥遥望着,没有任何表示。
“父皇,您的伤要紧,先清理一下吧。”玉容涵见他盯着玉烟染,有点心惊肉跳,赶紧岔开话题。
“传令下去,大军驻扎京外三十里处,禁军跟朕回京。”
展决应是,下去传令,不多时,一万禁军就跟大军分离开,玉兮捷端坐在战马上带着军队往城楼处行进,一会儿就走到了几个时辰前玉兮霆所站的位置上。
一阵沉重巨响,悬在城上的巨大石盘缓缓转动,厚重的城门缓缓降落,最终发出一声沉闷的“咣当”声,稳稳架在护城河满是尸体的水面上。
从城里走出来零零星星的几个人,为首的是个身材纤瘦的女子,一身朱红长裙,面对千军万马也面不改色。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张廷尉和宾阳罗宜等人,赤手空拳,没有任何兵器。
“臣妹柔缈,”玉烟染站在城门之上,护城河鲜红的河水已经倒影不出她曼妙的影子,她端端正正跪地,吸一口气朗声道:“恭迎皇兄圣驾回京。”
玉兮捷冷漠地立在马上俯视她,上万大军面前,半晌也没叫起。
萧玄泽身上紧张起来,无声地盯着他的背影,倘若玉兮捷敢下令对柔缈不利,自己要抢在禁军反应之前冲上去挟持住他,柔缈才能有一线生机。
说起来,他到现在都天,她竟敢同时算计了陈王和皇上!如果自己没猜错,皇上是要求她带着龙虎军在京中拦住玉兮霆攻城,而她却把他们埋伏在两批大军后头,截断他们双方的供给和去路,强制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这样大逆不道又巧妙机智的事,天底下只怕只有她做得出来!
玉兮捷已经识破了,恼火是真的恼火,他也没能想到玉烟染敢在这种当口摆他一道。
可她聪明就聪明在,既敢在拔老虎的胡须,又有本事全身而退。
是她带兵替他守住了元京城,坚持到他率主力赶到,这份功劳放在男子身上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