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蓝衣妇人正是今年四月时,玉烟染从皇陵回来路上偶遇的那名女官,烛夜。
烛夜在宫中的启智殿做了多年掌事女官,这身份拿到国子监来说都能赶上国子监祭酒了,和她比起来,梨溶那点资历根本不够看。
烛夜站直身子,这才看向梨溶,皱眉打量她一圈,道:“公主出宫立府,皇上不放心,命我进公主府辅佐公主,怎么,你有何意见么?”
她刚才就站在屋外的院子里,将屋里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不禁觉得皇后做得过分,竟找这样拜高踩低的女官给柔缈公主。
幸亏自己及时赶回来,不然公主外无倚仗,内有忧患,往后如何能在元京立足?
梨溶在宫里这些年也不白混,她迅速反应过来,道:“烛夜,虽然你曾经品级比我高,但你已经受皇上恩典放出宫,不算是宫中女官了,如何能辅佐公主?”
烛夜凌厉的看了她一眼,道:“即便不是宫中女官,也没哪条规矩说不许我来公主府伺候公主吧。”
原来不过是进来做个婢女啊,梨溶立刻松了口气。
就是,怕她作甚?她现在就是个平民百姓,难道还能去皇上面前告她的状不成?她可是有皇后娘娘撑腰的!
她挺了挺腰杆,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烛夜女官想来公主府做婢女啊,可是府里的仆役已经够数了,你若非要来,容我想想办法,周全周全……”
烛夜一贯严厉且面无表情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真是个大言不惭的蠢货!还敢讽刺她?她算个什么东西!
她冷冷道:“府上仆役任命和调遣该由公主决定才是,你不过是一个女官,所有职务只是建议公主,如今公主都未发话,哪有你说话的地方,真是没规矩!掖庭这些年就教出你这等水准的女官吗?”
梨溶被她说得脸色一白,她已经多年没听过这般直白的训斥了。
她当下咬牙道:“烛夜!我敬你曾是从三品女官,才对你这般客气。我现在可是皇后娘娘亲自任命的教引女官,公主府的事我当然管得!你若态度和软,我就当给你个面子,让你留下,你若继续出言不逊,别怪我不念旧情!”
烛夜再不看她,转身看向玉烟染,用明确的态度表示了自己一切听公主安排。
梨溶见了,便对玉烟染道:“公主,我看她八成就是来捣乱的,还说什么奉皇上之命,要是真奉皇上之命前来,怎么连个旨意都没有?也没有御前的人来作证,再说她都已经放出宫了,哪还有机会见到皇上?依我看还是早些将她赶出去的好!”
玉烟染心中冷笑,这么快连“奴婢”都不称,直接称“我”了,够放肆!
她低下头,努力装出一副害怕而泫然欲泣的样子,抬头怯怯看了烛夜一眼。
那一眼,分明是在无声地告诉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艰难,若是没有她相护,别说公主的尊贵无法保证,就连主子的地位都不保。
玉烟染抿了抿唇,用略带商量的口气对梨溶道:“我知姑姑是皇嫂亲自选了送来的,自然有一万个好,也一定一万个为我打算,但烛夜姑姑也是一小便教我的,且她一向得皇兄看重……我看还是留下为好。”
梨溶冷哼一声,未说话。
她又道:“论资历,烛夜姑姑无疑是你们中最老道的,且她曾经又教过我,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自当尊重姑姑。所以我想着,便让烛夜姑姑当我公主府的总管事吧!她应该很有能力将差事办好!”
梨溶大惊,若她成了公主府总管事,自己身为教引女官也矮了她一头,往后还怎么控制公主府、控制柔缈公主?绝对不行!
“公主三思啊,她分明就是仗着教过您几天,就跑来公主府,妄图让您被曾经那点师徒情谊迷惑,好哄着您将公主府的大权给她,您可不能一时心软,着了她的道!”
玉烟染心道,烛夜本是我费心请来的,到了她嘴里头,烛夜就成了心机深重的逐利之辈,这颠倒黑白的能力也是很可以了。
她面上似乎有些为难,犹豫道:“可是烛夜姑姑在宫里就是掌事女官,没道理到了我府上,就让她做些普通下人做的杂事。若是让皇兄知道了,我让他一向视为长辈的女官做些不入流的微末事,怕是要对我不满的……”
梨溶听了这话,脑中转了转。
皇上若是听说自己拦着烛夜,不给她权利,因为这事儿对柔缈公主不满了,那对她只会更不满。
毕竟柔缈公主再不招皇上待见,好歹还是个公主,不能打不能骂的,但对自己,皇上就未必客气了。
她又瞄了眼烛夜,见她镇定自若的立在自己面前,神情坦然,目光冷肃,心中不由怀疑:莫非真的是皇上派她来的?
她倒不敢轻举妄动了,如果真是皇上派来的,只能让烛夜当总管事,毕竟皇后的面子再大,也大不过皇上啊。
好在柔缈公主也并不是因为多喜欢烛夜才要留下她,多半只是出于对她的尊重和畏惧。
只要不是信任她就好办了!
梨溶心想,往后哄得公主信任自己,事事都听自己的,还有她烛夜什么事!
一番思量后,她立刻换了脸色,笑道:“既然公主如此说,奴婢当然听公主吩咐。奴婢本来就是帮公主来的,府里的事自然都是公主做主,奴婢是万死也不敢惹公主不快,让公主为难的!”
玉烟染听了果然高兴起来,感激地看向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