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露出那么惊讶的情绪。”
阎修的意识里有声音响起,“正如你所见,我们的世界其实是被某个存在创造的。”
“真的有可以创造世界的……神?”
“不是神。不过,对于包括我们的绝大部分人而言,说是神也没错……”
“那是超脱者。”
“制定规则的人。”
“凌驾于世界之上。”
“没有谁能与之比肩。”
又是一连串轰炸式的信息流,七嘴八舌地向他解释。
阎修觉得一阵头痛。
他发现,自己还是没完全适应,这种同时与多人对话的交流方式。
趁着稍微平静的间歇,他赶忙问出一句:“那样强大的存在,怎会允许我们超脱他的掌控?”
他不自觉地用上了“我们”这个词。
“因为,‘祂’已经不在了!”
“或许是死了,或许是长睡不醒,或许是被桎梏在某个角落,或许……”
“这是我们花费了数万年时间验证的结果,无数次试探和实验表明,‘祂’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阎修听得脑子有些发懵。
然后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没有脑子了……这一切,不过是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世界观濒临破碎的表现。
他需要花时间理一理。
首先,这个世界是被名为“超脱者”的存在创造的。
太古年间的白魔族,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的真相,决意脱离掌控,走上超脱世界的道路。
经过无数次的探索和推衍,他们选择了精神超脱这条路。
这也是一种无奈下的选择。
世界的规则由超脱者一言而定,通过修炼而超脱的道路,是走不通的。
就好像一个农夫建了个鸡圈,养着一群鸡。
他洒下些饲料,小鸡吃了饲料慢慢长大。这时候农夫规定,每天早上准时啼鸣的鸡,会得到更多的饲料。
一些鸡照着做了,吃得膘肥体壮,成为鸡群中的霸主。
或许在某一天,农夫忽然想睡个懒觉,嫌一大早打鸣的鸡们太吵了。他便兴冲冲取来屠刀,把叫得欢的鸡都杀了,并告诉剩下的鸡:保持安静的才有奖励。
——到最后,无论这些鸡如何努力,都抵不过农夫的一句话。
若把这个世界比作鸡圈,超脱者就是农夫,所有本土的生灵都是被饲养的鸡。
他们修炼的所谓灵力,也就是饲料,再高级点儿的力量,也不过是更有营养的饲料。
修炼到高处,比如入圣太虚,能够领悟天地法则,其实就是理解了世界运行的规律。顺应规律,利用规律,自然能获得极大的好处。
但是,这个规律也是世界的主人,超脱者所定下的。
立与废之间,都只需一个念头。
修炼之道走到后头,终究脱离不了世界的框架,连力量的根本都掌握在别人手里,又谈何超脱?
因此,白魔族不修灵力,不悟法则,一心锻炼魂魄灵识。
他们相信,精神是处于另一个更高的维度中的,故而生灵的意识才能穿越时空,回忆遥远的过去,预测不定的未来。
只要拥有足够的魂力,就能超脱这个世界的维度,以单纯的意识体的形式,永恒地存在下去。
——成为另一个超脱者。
其实,阎修十分能够理解白魔族的选择。
任谁知晓自己头上有个掌控一切的神,都会坐立不安。那种生死荣辱皆在别人一念间的感觉,实在是一种煎熬。
白魔族选择的道路不算错,可惜的是,他们达成目标的方法选错了。
他们放弃了肉身,将所有族人的灵识融汇在一起,变成了一个魂力庞大的意识集合体。
然而在这么做之后,他们才发现,仅仅魂力和灵识的聚合是不够的,这样并不算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也无法做到真正的超脱。
更糟糕的是,每个意识都有不同的想法,每个人的每一刻,都在做出不同的选择。他们的内部很快变得混乱,陷入了无休止的思想斗争……
“原来,这才是白魔文明灭亡的真相!”
勉强消化掉这些信息的阎修,不由觉得有些唏嘘。
这是一个强大而睿智的种族,在太古诸多遗族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最终却走上灭亡的道路,不得不说,有种造化弄人的戏剧感。
“人类,不必感怀。”
“虽然我们失败了,但我们至少挣扎过……并将一直挣扎下去。”
“只要我们还存在着。”
“就不算是终结。”
“所以,不必为我们悲伤……”
这一切,不过是所有生灵在超脱之路上,所必须付出的牺牲与代价。
——这最后一句,只有一个声音。
是所有意识不约而同表达出的一致的意思。
阎修隐隐察觉到,在这一刻与这一点上,他们罕见地达到了意识上的高度统一。
而他,也对此有着本能的认同。
他不再为自己的“死”而愤怒、不甘或彷徨,反而开始觉得,这是属于自己的一个机缘。
超脱原来生命层次的大机缘!
“不好!”
意识体中忽然荡漾起一片慌张的情绪,瞬间传递给所有人,“立刻离开这里,这片空间要爆炸了!”
意识的交流无比迅捷,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在一瞬间。
事实上,在南冥后脚离开空间通道的下一刻,通道瞬间收缩成一个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