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元月10号,偏远小村。
院口的木板门因为风雨长期的侵蚀,早已布满斑驳痕迹,地上是坑坑洼洼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有大有小,老旧的院门在吱呀吱呀地晃动,耳边还能隐隐约约听见熙熙攘攘的说话声,渐渐远去,不算大的院子残留着喧嚣的余温。
站在院子里的乔夏恍然的看着周遭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一切那么鲜活的再次出现在眼前。
堂屋掉了漆的门嘎吱一声敞的更开,乔夏猛地转身,映入眼绵的是面色倦容的乔致伦,她的二叔,黑漆的眸子定定看着,片刻后闪过惊异茫然。
眼前的乔致伦,不胖,没有啤酒肚,有一头黑油油的头发,还很年轻,白皙的脸上,有几分腼腆的秀气。
可是…
“夏夏,收拾一下,一会儿我送你去学校。”乔致伦一边说一边收拾院子里的桌椅板凳,至于呆立的乔夏,他没有想太多,毕竟她爷爷才去世,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正常。
乔夏头顶轰的一声闷开。
院子里摆满了桌椅,明显是刚刚办了酒席剩下的,空气里还遗留着浓浓的钱纸味,乔夏慌乱地看了四周几眼,就疾步跑进了堂屋,果然看到了她爷爷的遗像,但很新,手上的触感告诉她相片裱上不久。
她不可置信地扭头往外面看去。
乔致伦弯着腰在院子里收拾桌椅板凳,四周杂乱破旧,土泥糊成的墙围成的小院子,杂乱破旧,天乌沉沉的,衬得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此刻萧瑟不堪。
这一幕多么熟悉啊,这一天是爷爷的葬礼,命运坎坷,劳累一生的爷爷在这个绵绵冬雨的早晨下葬。
也是她人生悲惨的开始。
坟是新砌的,周围残留着鞭炮的碎屑,墓前是刚烧完的钱纸堆成的黑灰,涩涩的冷风不时地吹打着几株摇曳在坟前的枯草。
“爷爷…”她跪在地上,一张蜡黄黑瘦的脸上又是哭又是笑,泪水控制不住的流出来。
种种一切迹象都在告诉她,她重生了,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15岁那年,她还在上学,她还年轻,还可以从头来过。
可为什么不再早一点,哪怕早两天也好,也许爷爷就不会死,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回家的路上。
乔夏的爷爷是死于脑血栓,早上连早饭都没有吃,就去自家的山头砍柴,堆冬天烧的柴火,却在回家的半路上,没有喘过气来,旁边没有人,也没有人帮着做急救措施,就那么生生窒息而亡,
他死时还饿着肚子,身旁倒着两捆柴。
乔致伦在乔夏冲出院子的时候,就跟着跑出来了,果不其然在父亲的坟前找到了乔夏。
看到满脸泪水的侄女,他心里也然。
他轻轻拍着乔夏瘦弱的肩膀,叹了口气,温声开口, “夏夏,爷爷不在了,你还有二叔,别怕。”
乔夏是被她爷爷带大的,真可谓是一把屎一把尿养活大的,两人相依为命十年,感情好得很,这个年纪的孩子陡然失去最亲近的人,又是从小到大唯一的依靠,内心可见有多么脆弱悲伤。
乔夏却因为突如其来的碰触,身体有一瞬的僵硬,听见那些安抚人心的话,还沾着泪珠的睫毛不可抑制的颤了颤,在眼睑下投下一片稀稀疏疏的剪影。
乔致伦伸出一双白却不细长的手,圆润的手中捏着一些零钱,慈爱道,“拿着吧!这个星期的生活费。”
乔夏盯着那钱,并没有立刻伸手拿,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一双漆黑眸子里意味不明的神色。
“小幻,这是你爷爷去世时,在贴身衣服里摸出来的钱。”
乔致伦以为她误会了这钱是他的,就解释了一遍,他知道这孩子自尊心强,对她这样的反应意料之中。
乔夏抬眸看了一眼乔致伦,伸手接过那钱,揣在兜里的动作行云流水。
“二叔,谢谢!”因为前几天长久的哭泣,声音有些沙哑,她只是低垂眉目,没有再说其他。
“跟二叔说什么谢谢。”乔致论笑的和蔼。
乔致伦把乔夏送到校门口,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看着乔致伦远去的背影,乔夏的心里止不住升上一丝悲凉。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些渴望期盼仍然依依在目,毕竟曾经她真真切切把他们当成亲人,那么渴望得到他们的温情。
可现实却是残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