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水城最近不太平。
城西南的金员外家的七姨娘最近身子总是发痒,那感觉仿佛从身上某个地方开始发散,偏又寻不到根源,只顺着皮肉钻到心里去,串得浑身上下好像哪里都痒。
金员外不知请了多少医生,流水的银子花出去,又是洗汤浴又是敷药膏,非但不见好,反而越发厉害。可怜那美貌的七姨娘一身水嫩柔软的皮被抓得布满了一道道血印子。
但即使抓破了皮肉,那钻心的痒也丝毫没有减轻,唯一的效果不过是又加了一层火烧火燎的疼。
若是别的地方便也罢了,偏偏连脚心都开始发作起来,让人挠也不是不挠更不是。
那七姨娘年轻貌美,是金员外的心肝肉。被她这么一闹腾,整个金家上下鸡犬不宁。
可这跟浣水城不太平有何关系呢?
这话还得从扁陀山说起。
中洲的扁陀山,绵延起伏数百里。恰好落在浣水城的这一段山,因着拥有得天独厚的气候,山上盛产各种珍贵稀有的草药,中洲泰半的药草都出自这里。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浣水城中的百姓大都靠采卖药草为生,这其中最大的商户便是城西南的金员外家。
金员外手下的商行遍布浣水城大街小巷,单药行中雇的伙计杂役就养活了大半个浣水城的百姓。
被七姨娘这么没日没夜的一闹腾,金员外药也不采了店也不管了,全身心陪着七姨娘。可城中数百家商行,岂能说不管就不管的?
东家掌柜报个账本,西家掌柜送个流水,总也没个消停。几天过去金员不胜烦扰,对外大手一挥,明令所有的商行都闭门谢客,直到七姨娘玉体康健为止!
这可一下子炸开了锅。闭门谢客就赚不到钱,没有钱就没饭吃。
他金员外家大业大,府里堆金积玉,就算坐吃山空也够吃几辈子了,寻常人家小老百姓就指望拿点工钱奉养一家老小,哪里能跟他比。
这会儿不用金员外说,这些眼巴巴等着开门做生意的掌柜自发贴了告示:若能找出七姨娘的症结,悬赏百金;治愈其症结,加百金,且往后但凡是有个头疼脑热,只要在浣水城金员外名下的商行无论问诊还是抓药,一律不收钱!
告示一贴,金员外眼睁睁看着自家门槛的清漆被鞋底子磨光,快被各路大夫踏破了,然而见到七姨娘之后都纷纷摇头退缩,竟没有一个能查出七姨娘病从何来。
直到快半月过去,几个带头的掌柜眼睛都等绿了,就在七姨娘准备悬梁自尽的时候,金府终于等来一个年轻人。
那人身后背着把破铜剑,面无表情从左到右看完了告示,看完最后“悬赏百金”四个字后只听“嗤啦”一声,原本在墙上贴的好好的告示就已经被他攥到手里,还卷成一个整齐的纸卷,对着旁边一个青衣伙计彬彬有礼问:“这告示是你们贴的吗?”
那小伙计是金府的洒扫小厮,自从贴了这方告示后就被派来看着,听这人一问连连点头称是。饶他是个男孩子,可乍一见这个人还是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但见这年轻人长身玉立,剑眉飞扬。看他脚踩黑武靴,身背破铜剑,明明是一身最普通不过的江湖装扮,却生的细皮嫩肉,言谈有礼,举止从容,毫无江湖客的糙砺风霜感。
“那麻烦你带我去找你们金员外家。”他冲他露出个客气的笑。
这一笑,小伙计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
方才他不笑时一双深褐色的眸子透着股陌生人之间惯常的疏离,眼底似有霜雪般抹不去的沉重光芒闪,锋锐而凌厉,带着几分坦荡清扬的气度。但这一笑,那双眼睛顿时光华灿烂,甚至还带着点厚脸皮的痞气,整张面容都变得飞扬起来,举手投足间尽是潇洒利落。
这样一看倒真有了几分被江湖洗礼后的感觉。
这兴许是个财神!小伙计心里狠狠念了一句,赶紧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稳了心神在前面引路。
没日没夜的痛痒折磨的人几乎发疯,不远处的水曲柳雕花木门里面传来一阵阵痛苦凄厉的嘶叫。仿佛是为了宣泄一般,那声音一阵大过一阵,每一声都钻的周围人心颤三颤。
自从最后一个大夫离开后,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人再来诊病。日日魔音入耳,金员外眉头的纹路已经可以夹死苍蝇,此刻听闻小厮来报说外头有个人揭了告示,仿佛看到了救星,双眼蓦地发亮,连忙催促报信的小厮去请来客,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赶去正厅。
一见到来人,金员外象征性寒暄几句便忍不住大倒苦水,那人面上也未见不耐,反而认真听他絮絮叨叨,趁着他长吁短叹的间隙问几个问题,又安慰他几句,这才离开。
许是金员外憋屈太久,这一番诉苦之后只觉得心里畅快许多,再面对七姨娘的疑难杂症时也信心倍满。直到那人已经离开快两个时辰了才想起来一件事情,精明一世的他不由后悔不迭。
那个来访的江湖客不过说了几句让他宽心等候的场面话,临走的时候却带着百金酬金离开了。如今他一不知其人姓名来历,二契书证物,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上了大当。
一念及此,金员外的嘴角又起了两个血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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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预告:“公子言出必行,行必有果,难怪江湖声望赫赫,柳某自叹弗如。”
嘎嘎嘎猜猜下一章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