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起,刀落,一次比一次靠近。
一开始,路有归还会抬眼看她舞刀的手腕,以此判断大刀落下的位置,再尽可能地把脑袋挪远一点。
但慢慢地,般若落刀的节奏变了。时快,时慢,有时路有归抬头的时候,她的刀正好落下,险险削掉她下巴。
“停!!!”她闭上眼大喊。
不能继续了!这么大的刀,般若舞了这么久,万一累了手稍稍松动一下,自己的脖子就能开上一大道口子!
“继续。”是庄耳的声音。
“庄耳你他妈到底要干嘛?”忍不住爆粗,
“……我累了,我累死了,我想停了……”
大刀猛地切下,凭着势头就把她的话截成两半。
“你不要用脑子去判断刀落在哪里。既然累了,就让自己放松。每个活物都有应激性,你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有,深呼吸,相信它们,交给它们。”
这些话她不想听。
多少次,那刀离她脸、耳朵只差毫厘。毫厘是什么意思?就是距离无限接近于零,如若般若的手上脉搏跳得猛一分,大刀都可能与她“亲密接触”。
她不要把命赌在般若手腕的脉搏上。
“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你们他妈别玩了!!”嗓音几乎带了哭腔。
“你放心,小般若的功夫,保你死不了,只是你若不专心,脑袋晃来晃去,她就没法保证不划伤你了。”
“咚”“噌”“咚”“噌”,大刀没有停。
眼前越来越模糊,不,眼睛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刀上的金属纹路都清清楚楚,只是她真的累了,大脑在这样的刺激之下,已经疲于处理接收到的信息。
只觉得刀影重重,带来耳边风声烈烈。
庄耳是否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也没有精力听了。
身体是一盘散沙,要不是卡在石板中间,她此时一定瘫软倒在地上……
但是不行,一旦歪斜一点,她的脑袋就可能会掉。
般若可以坚持挥刀,她就可以坚持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不可以晕。
如果全天下只剩了一件事,那也就是,不可以晕。
渐渐地,感到来自丹田的暖意。石头贴着肌肤,本来很凉,但她只觉得这股暖意渐达周身,就连脚趾头的间隙都是温暖柔软的。
山风混着大刀起落带来的劲风,一下下扫在她脸上。欸,从什么时候起,她能分辨出不同的风了。
分明,森林里本来的细风有两三股,一股从土地往上,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腥味;一股从灌木丛里来,隐隐地有股药草味和活物身上汗腺的味道;还有一股,很潮湿,是从溪水处来的。
是啊,从刚才起,她耳边不只有大刀机械的声音,还有那两人深深细细的均匀呼吸声,风吹动草叶的沙沙声,野兽弹动树枝的声音,以及流水的汩汩声。
水流的声音很远,远到她之前都没意识到这里有溪流。
至于大刀的落点,她已心知。不是分析风向、结合声音得出的,而是在头脑去运作之前,她就知道,下一刻,刀尖会落往何处。
再也不用狼狈地躲闪了。她想动就动,不想动,心里也知道,那刀不会伤到她分毫。
就好像,她与频繁落下的大刀,在两个平行空间。
与我无关。这些都与我无关。此时路有归心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
再抬头,是因为刀不再砍下了。
般若的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汗,她本来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绒毛还未褪尽,小汗珠粘在她绒毛上,被日光镀了一层金。她轮廓较深,平时总是紧抿唇角,一脸肃穆,此时却因为充足的运动而放松了警备,一双又长又大的眼睛柔和下来,整个人就像古希腊的雕塑一样,美得触目惊心。
“咳咳,你是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啊?受虐之后对施暴者产生好感?”庄耳靠过来,完全挡住了他身后那少女。
一下子美感消失……
“听你说斯德哥尔摩,真的很奇怪。”路有归嘟囔,一边腰部用力,上身就这样出了陷阱。屁股还卡在石板间,不过几个深呼吸之后,她还是顺利地把自己拔了出来。
经过刚刚的训练,她明显感到身体变柔软了,也因此有了信心,试试自己挤出陷阱。结果虽然有些疼,皮肤也擦红了,但还真的出来了。
“修行界又不是没有外面世界的文献资料。我要不是遍阅群书,怎么教你啊?”庄耳懒洋洋道。
的确,一开始以为他是故意玩她的,但慢慢的,当大刀不再是威胁后,她开始明白,这就是庄耳的的训练方式。只是……
“我先前明明又累又害怕,只想放弃,为何突然感到一片清明?是你做了什么吗?”路有归问道。
庄耳摇摇头:
“我可没有,也做不了什么。
阴极生阳。身体在经历极度刺激之后,就像干涸的土地会最大程度吸收水分一样,身体也会很快吸收能量。本来【化蝶】你能动用一分,现在却能动用个四分,这些能量迅速强化你各个细胞,自然也加强了你身体的五感。这是一方面。
另一层么,则是我说过的,意识。你眼睛要不停地看,耳朵要听,心里要害怕,嘴上还要求饶,这么忙碌,你的意识活动到顶点,于是阳极生阴,反而放手了。没有了意识的阻拦,意根在你所觉察不到的时候,出来帮你了。“
“我当时,的确就是感觉得到大刀的落向,而且没有任何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