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的雍城之内暗流涌动,一股谣言如同瘟疫般肆意流传开来:秦王赵正毒杀亲母。
可以弑父弑君,不可以弑母。对母不孝者天诛地灭,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若是这个消息成真,不说王位不稳,就连刚刚举行过冠礼的秦王赵正也会被国人的吐沫淹死。
“这个计策好毒辣,差点令朕痛失母后,还要陷朕于不仁不义之中!”蕲年宫中得到消息的赵正在黑漆漆的蕲年宫苑囿中抱头痛苦的说道。
“太后也已醒转,正弟敬请安心!”秦梦拍着赵正的肩膀安慰他道。
“务必查出下毒之人!”
黑夜之中看不见赵正的面目,但只凭这句就能知晓他对母后赵姬的牵挂。
“李斯已经再查!”秦梦再次安慰赵正道。
李斯举着庭炬前来向赵正禀告道:“扑下查出了蕲年宫中的细作,可惜都是死士,不过惧已服毒身亡!”
赵正闻听头撞柏树树干出离愤怒的如一头雄狮哀嚎道:“是谁要置我们母子与死地!”
挺拔的树干不能承受赵正的撞击,松针纷纷震落,头一次见赵正如此狂暴,心中也激起了波澜。
那是一位赵姬的侍从,不过并不算心腹,因而被王后芈琳收买,因而不在清洗之列。
伺候赵姬之人都是王后芈琳心腹,这等人也接近不了赵姬,但她却从饮食上打起了主意,趁着侍从不注意,在赵姬的水碗中投毒,这才得逞。
“也不要再追查了,谁是造谣之人,谁就是幕后真凶!”从愤怒中醒来的赵正低吼道。
“前去东郡以及三川郡的使者回来了吗?”赵正转而问道。
“还未回来!”李斯弱弱的回答道。
“可还有向东奔驰的马骑?”赵正又问道。
这个敏感时刻,凡是向咸阳奔驰的车马都有细作嫌疑,自从昨天到眼下,秦王赵正下令悉数扣押审问。
“已经绝迹!”李斯回答道。
这稍让人欣慰,如此一来咸阳内的嫪毐就无法以最快的速度得知雍城的情况。
“嫪毐还未回信吗?”赵正问道。
“应该快回信了吧?咱们注视嫪毐的人发来消息,发现嫪毐接到太后的书帛之后,便停止了勾连动作,这一点还能说明嫪毐对太后忠心不二!”李斯说道。
“来自咸阳的急信!”王翦亲自送来一封插着五根羽毛的十万火急的书帛,递给了赵正。
书帛是两个半时辰前从咸阳发出,迅疾至极,远远快于平时的三个时辰。
李斯举着火把,赵正看过脸色不由惊变,嫪毐又开始串联门客,以及咸阳留守的党羽,预谋发兵前来雍城。
“什么原由,让嫪毐又改变了主意呢?”赵正和秦梦还有李斯以及王翦四人面面相觑。
太后赵姬躺在寝殿床榻之上,王后芈琳跪坐在前,正在一口一口给赵姬喂食汤羹。
“母后安稳歇息,幕后真凶妾身一定给你揪出来!妾身不信这是假父所为,你也不要怀疑儿媳所为!若是你不好,明日雍城之中,就有不知多少人会向大王逼宫!大王受辱,妾身也无脸苟活!”
芈琳说着话时,眼角还带着泪水。
赵姬中毒是对刚刚执掌起后宫大权的芈琳是一次严重的挑衅,赵正劈头盖脸训斥了芈琳,这让王后很伤心,也让芈琳认识到,赵姬和赵正母子情深,绝非她这个王后掏心掏肺比得了的。
赵姬不言不语,神情呆滞的吞食一口口汤食,突然住口疑惑的道:“文昌君王子缭是怎么回事?”
“见过太后,小子在此!”此时探看赵姬毒情的秦梦正好跨进寝殿,接过话来。
望着赵姬迷惘的眼神,秦梦说道:“实不相瞒,一切都是小子的谋划,就是为了替大王夺权!”
到了此时此刻,为了不让局势恶化,也该和赵姬摊牌了!这不仅是秦梦一人的意思也是秦王赵正的意思。
赵姬听闻,用她那布满鱼尾纹的眼睛瞪视秦梦,面色更加惨白,似乎突然之间她又苍老了十岁。良久之后,赵姬挣扎的颤巍巍坐起,先是莫名发笑,而后大笑,最后凄厉的嚎啕,这一幕让随后该来的赵正担心不已。
“母后,千万不要这样!这不是正儿要的结局!若是能重生,朕愿和母亲一同隐居山林不闻世间世事……”赵正的孝心可昭日月,冷眼旁观的秦梦也是体内热流窜动。
赵姬突然一阵呕吐,打断了她癫狂的举止,一片狼藉之后,芈琳默默为她收拾着污秽。
不再呕吐的赵姬,抱着赵正的脸庞质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赵正连连点头。
赵姬失神的放开赵正,泄了劲般躺在床上,喟叹道:“娘亲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适才腹中翻江倒海的疼痛时娘亲满心悲哀,还以为被你毒杀,如今未死,又见你如此待我,虽然不全是真情,但为娘也就满足了!”
赵姬所言不虚,人一旦立足权力巅峰,哪里还有真情存在?都是自欺和欺人的表演而已。
赵正劝慰赵姬之言,也只是一时冲动的感情安抚而已,若是让他放弃九五之尊隐居山林,恐怕也会在犹豫之后毅然拒绝。
赵姬是从凌云绝顶的高位而来,自然懂得权力角斗中的血腥和残酷,听闻赵正今日此言,身临大劫之后,回忆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的苦难岁月,怎能不生感动?
母子手手相握,这说明赵姬释怀了。
这样的结局,秦梦未曾料到,若是流传后世,也无人会想到雍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