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七早晨,在郑家货栈的门口,一行押车牵马的货队已在整装待,郑六拉过领队的头领,正在反复的低声交待着什么,其他伙计也在做着最后的检验准备,而宋君鸿则趁机和宋大柱、郑六两家人、郑雨农夫妇和郑知庆在进行着话别,其中几个女人已经拉着宋君鸿的手千般不舍,哭出声来。几个同窗也闻讯赶过来送行,倒是丁蓉如她所言的并没有前来,但她的外祖父郑知芳却是派了人来,当然,只是代表着和宋君鸿关系密洽的郑氏一族罢了。
自打中举后,宋君鸿和县里的知名人士、当地士绅交往明显密切了很多,短短的个把月内,各类名刺收了一大堆。而举行完冠礼后,郑知庆还专门领着宋君鸿分别拜访了县令吴清榆和族长郑知芳,而受访者自然也是以长辈的姿态备加关怀,刻意结纳,今天知道他要外出游学的消息后,他们便分别遣人给宋君鸿送了来颇为丰厚的盘资。
“少爷,领队让我通知你,我们可以出了。”一个伙计走过来向宋君鸿通告了一声,宋君鸿头表示知道了。他紧走两步过去向郑雨农和郑知庆深施了一礼道:“君鸿惭愧,这两年里,家中两家老人,姑父姑母和一众弟妹,便都要托负你们了。”
郑雨农上去帮他把背上的包袱紧了紧,笑着道:“子烨今日也太客气婆妈!亲戚之间守望相助,这也本是我夫妇份内之事,子烨但管放心前去,几位老人,愚夫妇二人自当尽力照顾。”
郑知庆也道:“即使雨农明年进京大比,此地也还有我这老骨头在,帮你照看双亲个三年五年应该还不成问题。”
宋君鸿满怀感激,退行了两步,又是满满一个大礼深揖到地,然后才翻身骑上一匹伙计牵过来的马匹。
货队已经要开始出了,十余匹马与货车在一声响亮悠长的号子声里缓缓开拨。
宋大柱夫妇又情不自禁地追着货队走了几步后,终于在郑六的阻拦下才停止了送行的脚步。宋君鸿在马上向众人环顾一遍,拱了拱手,终于追随货队开始向城外走去了。
告别了身后依依不舍的亲朋后,宋君鸿把思绪转回到这次出行上,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还从未出过远门。他对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了解与感受,也仅局限于这个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县城。外面的南宋朝是什么样的?他有些期待。
他催着坐骑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身边走过无数回的街道一时心潮起伏。出得潞县城门时,宋君鸿禁不住又回头望了那古老的城楼一眼,心中想起十年前自己第一次从这里进城,如今又是从这里出。城楼十年如一日,并没有什么改变,自己却要走向一个自己完全未知的新的世界中去了。不管迎接自己的是什么,他相信自己都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时心中意气徒生,在马背上仰头远视、漫声吟起前朝太白居士的名篇送友人>>:“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同时手中一带缰绳,座骑开始撒开欢蹄,赶到货队的前方,当先领跑起来。
便在这稚嫩而坚毅地吟诵声中,他们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连城楼上戍守的兵士也看不清他们的背影,慢慢的和远方的黄云古道溶为了一体。
雏燕离窝的一刻,才是它真正长大的瞬间。而宋君鸿在广阔世界间所有的传奇,以及他和女主角宿命中的纠缠与爱憾,也从此彻底拉开了序幕!
话宋君鸿随着货队一行白天赶路,晚间投宿,时而在某段路上兼程疾奔,时而在某个城镇停留进货,这样走走停停的过了六、七日,倒也无安无事,与这货队中的诸人也渐渐的熟捻起来。这一日吃完早饭后,一行人走到了一片从林之中。宋君鸿奇道:“南叔,我们今日怎得不走官道?”必竟林间虽有道,却比不得官道宽敞易行的。
被唤作南叔的人正是这货队的领队,四十余岁,名唤郑理南,是当年就和郑六一起进货的老把式了,经验丰富,郑六升作大掌柜后,也就把这位老伙计提拔为领队,故也算是心腹之人,所以才放心把宋君鸿交给他沿途照看。
郑理南在马上指着从林缝中隐绝可以看到的一座大山道:“回少爷,咱们这是要到前面天渡山中去进些药材和珍贵皮毛哩。咱们货队南来北往,既要把出时携带的货物倒卖往外地,也需要沿途采购各种本地特产,紧俏物品。为了最大程度的扩大利润,有时并不在各地的货栈中采购,最好是直接找作坊中的手艺人和山林中的猎户、采药人收购,这样货是最全、最新鲜,而价钱也是最低的。”
虽然有郑六关照,宋大住打到的猎物不愁销路。但仍有外地的客商到自己家中收购挑拣山货,所以郑理南这么一解释宋君鸿立时明了。便不再追问,只是笑道:“了两次了,不要再喊我少爷了,你是我的长辈,平日里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那可使不得。”郑理南在马上连忙摆手:“你是咱们掌柜的侄儿,又是有着功名的举人。我哪敢直呼你的姓名啊。”他也很喜欢这个少年人,随和,没有架子,也乐于和伙计们闲聊,有时还帮着货队推车卸货,从没有借着自己的身份对他一丁姬指气使的时侯。心情来时会摇手晃脑的吟风咏月,对着一路的青山绿水大感怀,更多的时侯却是虚心地不断向自己和伙计们询问沿途的各种逸闻和民风民俗。
但再喜欢,他也是不敢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