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戏水、荷花并蒂,吉祥喜庆的底纹,虽然年头多了可还能看得清楚。正中间还端端正正盖着澶渊府户部的官印,最要命的是下方还有证婚人——郭政忠夫人孟氏亲笔签下的名讳。
“这不可能,这是是假的!”杨守正下意识大叫,当年符氏派去灭口的人不是亲眼看着窦氏沉到江心淹死了吗,孕妇死了,那来的孩子?
赵元杰怒道:“你说这婚书是假的,还是说人是假的?”
“……”杨守正浑身上下被冷汗湿透,婚书当然是真的,就算他不承认也没用,孟氏那笔簪花小篆举世无双,没人能仿出来,何况还有官印。人也是验过血的。哪样儿都不假,可他不敢承认啊!
他死死盯着锦熙恨不得用眼刀戳死她,此时此刻,就算他是傻子也明白自已被这女人算计了。这该死的女人处处误导他,让自已以为她是柳寡妇的私生女,做梦也没想到,她是当年窦氏肚子里怀的孽种。
“铁证如山,你还敢不认?”赵元杰又吼了一声。
“……”杨守正满眼绝望,窦氏当年可没在休书上签字,就算是死了也是他的结发嫡妻。可符氏也是捧着大红婚书进的他杨家大门,上面赫然也写着‘嫡妻’两个字。
从律法上来说,他这就是停妻再娶,按律要将符氏退回娘家,再褫夺他的爵位流放三千里。
这两种结果,无论哪儿样,都是要他的命!
如果没人知道,他还可以咬死不认,一刀宰了这孽种一了百了。可他先是在贡院,当着罗平的面滴血认了亲,闹的人尽皆知。刚刚又当着大长公府这俩位爷的面,把话说满,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唯今之计,就是想办法让符氏低头,把她手上的婚书改改。嫡妻’换成‘继妻’。一字之差,就可以救他的命。念头一闪而过,连他自已都觉着不可能的。
就算符氏同意,靖国公府也不会同意。那个死老太太还做梦让杨彩蓉当太子妃呢,怎么可能让符氏自降身份,丢人现眼。更何况,符氏是按嫡妻名份受的封诰,这事儿要捅出去,那就是欺君!
左也不成,右也不是,杨守正恨不得躺地上装死。可他不敢,以眼前这位爷要活吃了他的样儿,他要是敢晕,这位爷就敢拿刀把他扎醒。醒来事儿也没完,还凭空多俩窟窿!
他怎么就这么蠢呢,为了那些没影的好处,睁着眼往坑里跳。
先前怎么就没多问一句,她娘是谁呢?
屋里四个人没一个人说话,赵元杰怒气冲冲的盯着杨守正,赵元侃那双冰眸却无声无息的落到锦熙脸上。喝了碗参汤,女人的气息不像刚才那样微弱,却因失色过多脸色惨白如纸,连唇色也带着发白。
目光不由的移到她的左肩,雪白的药布上依旧有血渍一丝丝儿透出来。受了这么重的伤,就是强壮的士卒也忍不住呻吟哀嚎,自始至终,她却咬牙捱着,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势单力孤却不放过任何机会,硬生生把杨守正逼的无路可退。
这样的隐忍,这样的步步为营,他从没在任何女人身上见过。
冷森森的目光渐缓,如果是这样,她的反常倒也能说的通。
桌上孤零零烛火飘摇不定,大片大片的阴影漫上来,死寂寂的阴沉。角落里钟漏的水滴声清晰可闻,一滴滴落到铜盆里,叮叮做响。每响一声,杨守正的头皮就跟着炸一下。偷眼喵了一圈,他把心一横。
“杨府家务事儿有劳二位爷费心了,本候一定让内子给太子殿下修书,请太子出面答谢二位。”
“混帐东西!”赵元杰忍无可忍,一记耳光扇过去。
他这下用了十足的力道,杨守正被他抽的原地转了个圈,疼的眼冒金星,脑子却清醒了。太子眼下只剩下虚名,一丁点儿实权没有,大长公主府这两位还能怕太子?估计太子反过来要巴结这二位!
他真是糊涂油吃多了,居然还想拿太子的名头吓唬这二位?赏他耳刮子都是轻的!
“您息怒!小人……小人不是那个意思!”
一巴掌就从‘本候’变‘小人’了。赵元杰冷笑,暗道再给这混帐一巴掌,是不是就能帮杨姑娘达成心愿,名正言顺的认祖归宗了?心里想着,不自自主的瞧向锦熙,入眼便是一双盈盈欲泪的清眸。
哀怨、悲伤,无比震惊的瞧着杨守正,似乎不相信他会出尔反尔,不想认她了。
“父亲,难道你对女儿一点儿怜惜之情都没有吗?你…你真的…不想认我?不想认我娘?”
刚挨了一巴掌,指印子还没消,面对锦熙的质问,杨守正当然不敢否认,可他更不敢承认。
“我没说不认……只是事关重大……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锦熙颤着重复了两声,仿佛一切希望都落空了,眸色一点点黯淡,最终慢慢合上眼睑,羽睫轻颤,眼泪无声的滚落。
“杨姑娘……”赵元杰心口也跟着一颤,轻唤了她一声,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就算他亮明身份,能逼着杨守正把她认回去,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又能如何?
逼的来名份,逼不来父爱!
赵元杰此时满心无奈,以及感同身受的苦涩。
他倒是有名份,可他活这么大,何曾得到过一丁点来自于父亲的疼爱?
锦熙闻声抬眸,对上赵元杰满眼带着痛意的怜惜,她一怔,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发自心底的怜惜她。虽然她并不需要这种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