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倒是落尘这个夺得出师大典冠首的人却无一人来问津,毕竟一个没甚背景又如此幼弱的女孩,即便夺冠又有谁放在眼里,一时间场里觥筹交错间就独显落寞。
她心情离落,便独自离开到天玄峰后院处的木槿阁来,此阁依山而建,两层之高,周围种满了木槿花树,正值初夏,繁花盛开,香气四溢,闻来倒颇为宜人,郁结的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
正自赏玩着夜景时,却听得背后传来一个男子声音:“小女娃娃不与众人同乐,却到此处自怨自艾做甚?”
落尘心下吃惊,回头看去,却见夜色朦胧中一个身穿黑色劲服的男子朝自己走了过来,定神一看,却正是曾山下相救过的聂臻。
她甚是惊异,忙迎了过去:“你怎进来的?”
聂臻却笑了笑:“我在江湖混了这许多年,想混进天玄门还不易?”
落尘也不知他来此处何意:“你不是在山下落脚么?啊,抱歉,本来说会时常来瞧你的,但是这几日一直忙着拜师大典的事不曾有空,所以就未有时间来看你,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聂臻敲了敲她脑袋,笑道:“我对你这小女娃有何气可生?这几日拜师大典我都皆有观战,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这般厉害,实在令在下叹服!”
落尘却叹了口气:“赢了又如何,却并不曾有人因我赢了而高兴,反而因此倒颇为恼恨我呢?”
聂臻知她心事:“怎的?被门中弟子排挤了么?你在对战时倒是显得威风凛凛,让人敬服,颇有大家风范,怎的私下底却这般萎靡颓丧?”
落尘仰首接住飘落的木槿花瓣:“花尚且有根,无论是它绚烂枝头还是落土归尘,他们都相依相靠,不曾离弃,而我,却连这花都不如,我不像其他弟子一般,有父母亲人,我不过如那浮萍,天下虽大,却不知我从何处来,这种怅然你怎懂?”
聂臻没想到她居然是孤儿,心下倒有几分恻隐之心:“这又有甚么?你看我,连过往都不记得,我依然过得逍遥自在,但想,若有朝一日,我想起了过往,那随之而来的责任、苦恼、喜乐、阴谋等等都竟相而来,我这逍遥日子也便是到头了。”
落尘想到佛家言,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或许正合现在的情状吧!
她点了点头:“听你一言,倒觉洒脱得多了。”
聂臻连日来连招追杀,对自己过往之事便越发好奇起来,心想自己过去到底做什么的,又做过何事以至于如此多的人寻找自己,他心下其实也颇多苦闷,但在落尘面前如何肯说出:“是啊,你这个年纪的小女娃,本不该有何烦恼的。”
落尘微怒道:“不许再叫我甚么小女娃。”
聂臻哈哈大笑道:“也对,如今你已出师,明日只要顺利收徒即可正式出师,以后便是天玄门第二代出师弟子,倒让我不敢高攀了。”
落尘见他打趣自己,忙道:“甚么高攀不高攀,听他们总叫你聂统领,想必你曾经定是王廷中人,就连沧旻少君都对你以礼相待,显然你曾是位高权重之人,今日与你一席话,倒显得我高攀了般。”
聂臻觉得这女孩甚对自己脾胃,心想倘若自己也有个这般冰雪聪明睿智灵透的妹妹该多好,思量间陡然惊觉,抓着落尘手:“咱们谁都不高攀谁,我对你这女娃倒喜欢得紧,若你不嫌弃鄙人乃一断臂之人,与我结为兄妹若何?”
落尘见他年过四十有余,与他结为兄妹总觉怪异,但想自己生来无亲人,倘若从此有位兄长,那也是好事,便握住他手:“大哥在上,小妹在此有礼了!”说着便向聂臻拜了下去。
聂臻将落尘扶了起来,朝她拜了一拜:“小妹在上,大哥在此有礼了!”
两人一老一少,对着木槿花树,云隐之峰,都不禁笑了出来。
聂臻觉得自己为长,总得给这妹子见面礼才好,他摸遍全身,都无甚好的物事,最后摸到捆在裤腰带里的一块东西,迟疑片刻,但还是取了出来,递给落尘:“我这做兄长的穷得紧,没啥像样的东西送给你做结拜礼,这十来年也就这东西估计值得钱,我带着也无甚紧要,便送给你!”
落尘一瞧此物,是一块上好的璞玉,玉面首雕刻了一个“禁”字,背面雕刻了一个“王”字,显然是块紧要的物事,她忙推拒道:“此物甚为贵重,或许与大哥你的过往有关,我不能收。”
聂臻却又推给了她:“就因为贵重我才交于你,如今我总被人不停追杀,也不知哪一日便丧命无所踪,这东西不管是否贵重,也不管是否与我过往有关,你替我收着,总好比我收着要好许多。”
落尘见聂臻面有戚戚之色,真怕他遭遇何事自己突然没了这个大哥:“好好的说这些作甚?既是我大哥,便永生是我大哥,我纵然无多能力,也定会设法护你周全的。”
聂臻淡然一笑,心想这个小不点倒真是一副大人模样,他却又叹了口气,心想心智过于聪慧之人命途就多半挫折,但愿这小不点以后能命途顺遂,他摸了摸她头:“好,大哥有你照拂,无论甚么妖魔鬼怪阴险小人都不敢近身!”
落尘噗嗤一笑,突然间觉得有一亲人的感觉,真好。
两人见天色已深,不敢多留,她怕稍后门中弟子见到聂臻盘问他会引起麻烦,便自己先行送聂臻出了天玄门回到山脚下聂臻所搭的草屋中,话别几句就回了天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