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皮肤松弛粗糙,像已经干枯的花瓣,她几乎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定然人不人鬼不鬼,一时间她摇摇头,只觉心中好笑,她在坚持什么?她在期待什么?她在后宅熬成了昨日黄花,从珍珠变成鱼目,可自己面前的人,他又何曾在意过?倘若他对自己有一丝半点的情谊,又何至于回京之后连暮雪在的门都不进?
蔚桓太过了解孔氏,见孔氏面上的笑意带着自嘲,他眸子上了闪,挥手让刘嬷嬷退下,径直坐到软榻边,伸手将孔氏揽入怀中,柔声道:“你呀,十几年了,怎么还是这性子?”
无可否认,孔氏是个极为合格的主母人选,这次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事出突然,又一环一环扣得太过紧凑,才会让孔氏措手不及,否则以孔氏的精明,又如何不会栽这样一个大个跟头?
可事情怪不到孔氏头上,就不代表他一点态度都不拿出来,也不敲打孔氏,此次的事情对他的仕途造成极大影响,孔氏是个聪明人,只要他还想往上走,后宅这块就一定得立起来,他对孔氏的要求自然也要更加严格。
孔心闻言心中一痛,蔚桓这是在怪自己没让丫鬟去找他?她别过头去,顿感鼻子酸涩,委屈得掉下泪来,哽咽道:“妾身怎么了?难不成就允许二爷发脾气冷待妾身,还不允许妾身使个小性儿?妾身与二爷原是一家人,总归是希望二爷能好的,难不成妾身还能故意弄出这样的错处来拖累您?孩子们都大了,二爷如此给妾身没脸,妾身连个姨娘都不如,又何苦眼巴巴的凑上去让人羞辱?”
姜泽派往萧关宣旨的队伍已经出发了好几日,但事后却不曾对他下手,蔚桓觉得之前悬在头顶上的利剑已经暂时被挪开,是以,他今日心情颇好,倒也有耐性哄着孔氏。
他动作轻柔的将孔氏扳过来,又用指腹擦去她面上的泪痕,柔声开口道:“阿竹别哭了,你还伤着身子呢,我也是因着最近朝中风向不对,又被陛下罚在家中思过,这才没来看你。实话与你说罢,我从繁荼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大哥还活着了,抵京之后,我不敢隐瞒,先是去了皇宫,将此事告知陛下,让陛下决断,当时陛下没说要如何处置大哥,我便也没好跟你通气,为了怕陛下起疑拖累你,也没到后院来,你可能理解我?”
孔氏闻言哭声一顿,泪眼婆娑的看向蔚桓的眼睛,不确定道:“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蔚桓见孔氏哭得狼狈,枯黄的面容上实在看不出什么美感,心中略微有些自得,暗忖这女人就是如此,不能太过宠着,偶尔也要敲打敲打,让她看清自身的位置,让她意识到男人的宠爱有多重要,也让她明白她有多离不开自己,最好便是若即若离,能一直吊着她。
可他多看了孔氏几眼,思及孙姨娘和尤姨娘的一身雪肤花貌,又不自在的扭过头去,索性将孔氏揽在怀中,来个眼不见为净,但声音却一如方才的温润,轻叹一声,似是无限怜惜道:“你还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我们有三个儿子,我又如何会真的弃你于不顾?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心竹。”
在蔚桓心中,孔氏自然还会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一则他对女色并不怎么上心,二则当家主母确实只有一个,但是妾室却可以有很多,倘若他日后改变了心意,等他大权在握,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蔚池马上就要回来,许多事情还得孔氏出面,他自然是要将孔氏安排好。
何况,就算不看在还需要孔氏打理后宅的份上,也要看在三个儿子与孔志高的份上,他与孔志高之间谋划的事情,目前才刚开始呢。此番若是能平安度过,在夹缝中求得一条生路,他必定否极泰来,至于蔚池回京以后会如何对付他,依照蔚池的脾性,只要他没拿到十足的证据,至少在明面上不会动他,最多不过把他分出去单过。
但这个,他早就已经有了准备,尤其在经过此次罢职,又从姜泽手中留下一条命来之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往是他太过激进和自信了,男子汉大丈夫,只有忍常人所不能人,方能成就大业。
孔氏见蔚桓说的郑重,倒也慢慢将心中的芥蒂放下来了,她与蔚桓毕竟是打小的情分,但她最近一段时日一直过得郁郁,脑子也有些发懵,闻得朝中局势不稳,转念便想到了娘家,不由得抬起头来紧张道:“朝中风向怎么不对了?父亲和哥哥可还好?”
孔氏对蔚桓与孔志高谋划的事情一无所知,经过此次的事,她更加觉得娘家重要,若是父亲被罢职之后,娘家人不曾来传话,做出要放弃她的姿态,蔚桓即便是为着以上的那些理由会对他冷待,但也不至于日日留恋在两个姨娘房中。
这点孔氏心知肚明,她虽然心中装着蔚池,但聪明人之间的感情,总会掺杂许多感情以外的东西。
蔚桓垂眸看了眼孔氏,心中顿时生出不耐,没曾想孔氏会对他的处境不闻不问,一来就问及娘家人,合着他这做相公的在她心中就如此微不足道?难道她的憔悴和方才的眼泪都是假的?
他顿了顿,压下情绪道:“无事,岳丈大人安好,过些时日应当就能回到朝中任职,我见你脸色不好,让刘嬷嬷伺候着你洗漱一番,再好好睡一觉。我等会还得出府,今日皓儿与晖儿休沐,我先去看看他们的课业可都做好了,稍后再让他们陪陪你。”
蔚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