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要稳坐钓鱼台看戏,等几方人马兵疲将乏再捡漏的意思了。
曹奎在朝中经营多年,其中利弊自然是看得明白,他将汪知念抛诸脑后,心下不再担忧。但曹芳霖话中的“夫妻尚且能够形同陌路,父子亦能反目成仇”,却是让他心下狠狠一震,他目光深深的看了曹芳霖一眼,见他兀自端着茶杯饮茶,心中只觉愈发苦涩。
但曹芳霖没将话说到明面上,他到底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只闭了闭眼,有些无力道:“为父明白了,你也奔波一日,且先下去歇着吧。”
曹芳霖笑着点点头,起身给曹奎行礼,依言退下道:“明日还要进宫,父亲舟车劳顿,也早些歇着吧。”
举国盛世,但朝中的三品以上武将,无召却是不能入京的,且入京也是要卡着时间点,并不能在京中多做盘桓,是以,曹奎比之三国使臣入京的时间,也不过早了一两个时辰。
见曹芳霖并不多言,只稍微客气一番便离开,曹奎愈发觉得儿子对自己生疏冷淡,待书房的门无声无息阖上,他闭上眼,挺直了脊背坐在酸枝木权宜上,沉默良久后,才幽幽低喃道:“难道老夫真的是做错了?”
无人应答,回答他的,不过是窗外的浓浓夜色与一室冷清。
蔚家二房同样灯火未熄,蔚桓从宫中回来之后,便径直到了暮雪斋主院。
因着明日还要上衙,他需得参加早朝,随后前往驿馆打点三国使臣在京的各项琐事,大房与二房的分家事宜,他势必不能亲自参加。
但他不放心陈氏与孔氏,不得不迈进久未踏足的暮雪斋。
蔚桓虽然擢升,但孔氏心中却无更多喜悦,她一张脸微微泛白,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让人看得并不真切,等蔚桓说完,她微微侧首道:“二爷的意思妾身明白,账册的事情,妾身已然尽力。但大哥手中是否有得用的人,是否能查出纰漏来,妾身却是一无所知,大哥的性情二爷也清楚,倘若真有什么不妥,届时妾身一介妇人,便是再如何能言善辩,恐怕也难以扭转局面。”
说实话,孔氏真的没什么把握。
若说蔚池在提出分给二房三成家产之初,她还没反应过来,但下午接旨时,蔚池与蔚桓互怼的情景,则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顿了顿,黛眉轻蹙柔声道:“大哥是什么人?手上杀孽无数,行军之人讲究谋定而后动,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大哥敢提出来,妾身想着,那必然是已经准备了后招。”
孔氏没说的是,蔚池与陈氏母子积怨甚深,又如何会轻易让二房母子好过?好吧,实际上她也应该算入其中,可她并不想。
经过前面的一系列打击,她的心已经被淬炼得如同金刚石,尤其今日蔚桓擢升的事情传开之后,娘家人连个上门道贺的都没有,这让她越发觉得危机重重,也更加肯定,蔚桓的擢升于她而言并非一件好事。
夫妻相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若蔚桓如今仍是闲赋在家,将陈氏送到大房供起来,好好拿捏住蔚池,她还能多上几分把握。
可现如今却是明显不行了,蔚桓忽然之间翻身,趁此机会,陈氏必然会气势高涨,连带着蔚桓本人,腰杆子也会挺得更直,而她没有娘家人可以依仗,如今又失了蔚桓的心,便是有三个宝贝疙瘩,可陈氏与蔚桓想要联手压制她,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她而言,当下最重要的,便是稳扎稳打,不行差踏错半步,方能保住如今的地位,若她在此时大包大揽应下蔚桓,到最后事情没能办成,那岂不是重蹈覆辙自己找死?等于将前段日子受过的窝囊气再经历一遍,也让自己的处境更加不堪。
与其如此,倒索性不如将话挑明,也免得事情临了再受这母子二人的夹板气。
蔚桓何尝不知道蔚池多半准备了后招,可孔氏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看来,孔氏向来都是精明能干一颗心向着他的,但凡他交代下来的事情,孔氏无一不是尽心尽力办好。
没曾想孔氏到了此时竟会推脱,蔚桓听罢当即沉了脸色,闷声道:“无论如何,必须保证那三成家产,便是不用送母亲去大房,也得保住。我如今重返官场,且职位上升一阶,需要花银子打点的地方比比皆是,若失了这三成家产,再往上走可就难了,你我夫妻一体,只有我好了,二房才能好,二房好了,你与昭儿三个也才能好。”
这话竟是透露出几分威胁之意,孔氏心中又是鄙夷又是憋气,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蔚池点点头,双眸中氤氲着水雾,道:“妾身身边有哪些得用的人、他们做账到底什么水准,想必二爷一清二楚。诚如二爷所说,妾身与二爷本就夫妻一体,但凡有丝毫可能,妾身又如何能不尽力争取?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二房不好了,妾身又能得了什么好处?”
她说着颇为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轻叹道:“事无绝对,妾身固然会尽力而为,但也不能排除那仅有的万一,倘到时候真与咱们所料的有出入,还请二爷不要责怪妾身。”
蔚桓被孔氏的话噎住,他也知道孔氏说的都是实话,但却并不想这样的意外发生,顿了顿,只得沉吟道:“罢了,你尽力就好,如今账册已经交了上去,便是想要另做打算也无济于事,倘若明日事情陷入僵局,你不防将昭儿三个一同叫到荣安堂,大哥方正,就算不看在你我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