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心中又是屈辱又是怨恨,但当下,她的全副心思都在账目一事上,对于雷雨雩杀不杀她,她反倒不怎么在意。
她只知道,这账目出了问题,蔚池已经查得一清二楚。而公中卖出的八家商铺,全都由她经手,她虽扒拉了四家商铺到二房名下,但余下四家,其中有三家,她都是记在自己名下的,另外一家,为了修补与娘家人的关系,她正欲转到了孔府名下。
这事她做得极为隐秘,她自信将尾巴扫得很干净,就连蔚桓都被蒙在鼓里,可兜兜转转,却被蔚池揭了老底!
今日分家之事,原本就困难重重,如今蔚池来了这么一出,她根本就完不成蔚桓的嘱托,而蔚桓昨夜才千叮咛万嘱咐,若她连原本该分得的三成家产都保不住,蔚桓必然将气撒在她身上。
她与蔚桓的关系本就已经陷入僵局,若是在此基础上,让蔚桓发现她还偷偷昧下了四家商铺,且不说蔚桓会如何对她恨之入骨,便是陈氏,也不会轻易放过她;此事过后,她就算还能活着,下场也是生不如死!
孔氏这会是彻底失了冷静,她心中恨极怕极,生怕被陈氏与蔚桓发现端倪,这才会将罗列着她罪证的账目全都撕碎,就好似这般,便能将她曾经做过的事情抹得干干净净。
也不理会几人的视线,孔氏沉默了一瞬,将包在掌心的碎屑轻飘飘扔在地上,随即拧眉看向蔚池道:“大哥这是何意?盘账就盘账,盘出这一堆莫须有的东西给弟妹看,又到底是何居心?难不成大哥以为,二房今日没有当家人在,就能被人随意欺辱了去?如今二爷还在接待三国使臣,大哥为难我与母亲,说出去了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关键时刻,陈氏的名头,也不是不能用的。今日蔚桓不在,孔氏可算得上是孤立无援,陈氏虽然糊涂浅薄,可正因为如此,才更好利用。
如今三国来贺,若因镇国将军府分家之事,传出蔚池欺辱妇孺的名声,不仅蔚池讨不了好,蔚桓的名声也好到哪里去,若是因此损了启泰的国威,让他国使臣嘲笑,便是谢琳母子不想插手,也是断然不能让蔚池与蔚桓因为家事,而坏了启泰的大国尊严。
孔氏如今不管不顾,看准的也正是这一点。
蔚池见孔氏开始撒泼,心下只觉好笑,他与孔氏的接触并不多,之前只从雷雨薇口中零星听说了些,知道孔氏不是个好对付的,却不曾想,孔氏竟是这样一号人物。
平日看着温柔贤淑,大面上也看得过去,做了坏事被人怀疑,便是惺惺作态装可怜,被人踩了痛脚被激怒了,就阴阳怪气含沙射影,此时被揭穿了,干脆一副豁出脸去,鱼死网破不要命的威胁人。
孔氏的动作出乎众人所料,大约除了蔚蓝,谁也没想到孔氏会来这么一出,荣安堂里一时鸦雀无声,只听得到雷雨雩嚼着橘子与蔚蓝嗑瓜子的声音。
蔚蓝是心情颇好,只静待自家老爹大发神威,雷雨雩是耐着性子看戏,金桂翡翠几个噤若寒蝉,而郧阳几个则是满面寒霜目露嘲讽。
就在这寂静之中,蔚池笑了笑,轻飘飘开口道:“孔氏,你确定我是在为难你与老夫人?”他说罢看向陈氏,目光平静道:“老夫人也是这般以为?”
孔氏颤抖着嘴唇,打算死不认账,“难道不是?我也知道大哥有通天的能耐,此番是有备而来,可大哥与二爷好歹是一个爹生的,便是大哥对母亲当年害你的事情耿耿于怀,对二房看不过眼,打算清算旧账,可好歹看在公爹的面子上,大哥也不该把事情做绝了。”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蔚池已经完全不想搭理孔氏,孔氏若是他麾下的将士,这样的品行,大概早就被杖毙了,他只目光幽幽的看向陈氏,再次道:“老夫人就没什么要说的?”
说实话,便是蔚池早知道二房众人是什么德行,此时此刻还是觉得心中发凉,他虽然对二房并没有什么感情,可就如孔氏所说,但凡二房能有丝毫悔恨之心,他看在已经过世的蔚老将军面子上,也会给二房诸人留点余地。
陈氏当然是这般以为的,可她此时心乱如麻,既不敢点头,也不敢做声。
早在听到蔚池说拿账目给孔氏瞧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已经僵住。孔氏在账目上做了手脚的事情,她虽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如今听孔氏所言,只以为蔚池是发现了二房在公中财产上做了手脚,却不知孔氏私下里还打着浑水摸鱼中饱私囊的主意。
陈氏出身不高,她看问题本就不如孔氏透彻,有生之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便是她被楼太后申斥禁足那次,她虽觉得屈辱怨恨,却并未觉得有丢命的危险。
如今被雷雨雩这么一吓,又见蔚池看过来,她开始无法遏制的哆嗦,她目光慌乱的避开蔚池的视线,原本泛黄的脸膛此时全是灰败,只感觉天都塌了。
见婆媳二人这番模样,蔚池闭了闭眼,沉喝一声道:“葛账房,把余下的账目给孔氏。”
葛行冲原是蔚老将军培养出来的人,在蔚老将军过世后,就一直跟在蔚池身边,对蔚家二房的事情,他知之甚深,如今见陈氏与孔氏这副模样,他心中早就不耐,又为蔚老将军感到悲哀。
他从手中抽出一页账目,递给孔氏道:“二夫人请过目,您若还想再撕,也是无碍的。”他说着扬了扬手中的账册,不冷不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