牯牛山下积雪已化,开春后的夜风虽已经温和不少,刮在脸上却仍是有些冷冽。
这边两队人马风驰电掣的下山,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已经分道扬镳,周旺财,姜澄与罗桢直接带人往左拐上九曲河道,而姜衍与蔚蓝、花猫则直接走的官道。
周旺财这队暂且不论,姜衍与蔚蓝花猫这边,因着蔚蓝伤势还没大好,便是蔚蓝已经骑上白鸽走了一段,姜衍仍是执意让她与自己共乘一骑。蔚蓝拗不过,只得让郧阳牵着马,且牯牛山距离塘坝县算远,因而速度并不算快。
于是通往塘坝县的官道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幅场景:当先两人一袭青衣裹着披风共乘一骑,远远看着卿卿我我柔情蜜意,时不时低语几句走得慢吞吞的;落后二人十来丈的地方,另有四人五马紧随其后,四人虽然不曾说话,但耳朵却是拉得老长,似乎在聆听前方的动静。
实际上蔚蓝与姜衍哪里又是卿卿我我了,不过是姜衍以蔚蓝方才骑得太快、担心她颠着为由,一手控制缰绳,一手揽着蔚蓝的腰身,二人的披风又极为宽大,看起来便成了蔚蓝倚在姜衍怀里。
且二人谈话的内容,也并非什么私密情话,周旺财等人刚一离开,蔚蓝便直接进入应战模式,直接问姜衍道:“塘坝县的百姓是疏散了,可丁向什么动静?”她虽知晓塘坝县的动静,却毕竟是前一日的消息了。
姜衍自然明白蔚蓝言下之意,他面上如沐春风,眉宇间全是笑意,就连声音都比平时温柔了不少,“丁向啊,我记得季星云与他打过交道,你对他应当有所了解,不若先猜猜看?”约法三章不过几日便被推翻,姜衍心下暗自高兴,果然机会还是自己创造的!
他先还反对蔚蓝下山,此时却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若非如此,又哪来与蔚蓝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男人头女人腰,他虽高冷,却并非不懂变通的榆木疙瘩,如此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能有的!
只可惜蔚蓝看不到他的表情,闻言思忖道:“两年前丁向还在致力于消除匪患,两年后他已经有了政绩,如今兰富强前景堪忧,便是丁向看的清形势,却未必没有自己的盘算。”
“正常自然会有,丁向此人颇有几分急智,也惯会审时度势,但他有个弱点,面临选择的时候很可能会犹豫不决。”姜衍一心二用,抬手给蔚蓝拢了拢披风,自然而然的在怀中人耳边低语,发丝上那一缕似有若无的淡香,似乎要从鼻息间直接沁润到他心坎里去。
蔚蓝挑了挑眉,“你说的弱点是指胆量?”
“嗯。”姜衍轻嗯了一声,想着姜澄与罗桢从麻城带回来的消息,“丁向胆子小,姜澄与罗桢当时并不亲自出面,只姜澄身边的思容出面放话稍微恐吓了一番,他便直接收起心思,老老实实的组织衙役去疏散百姓了。
这两日城中百姓去了十之七八,塘坝几乎成了一座空城,昨日兰富强曾派人与他传话,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当时避而不见,直到今日上午,仍是连同家眷一起住在县衙后院。”
“那这人便不可重用了。”蔚蓝偏了偏头,避开喷洒在耳廓上的那抹温热,又反驳道:“可我觉得他并非胆小,在形势并不明朗的情况下,敢顶风作案与自己的上峰对着干,怎么会是胆小的呢,且骠骑营马上就会围困麻城,他若真的胆小,就应当带着家眷跑路才对。”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可你忘了官有官道,鼠有鼠道。麻城的动静,兰富强的处境,丁向不可能半点不知,再加上萧关的动静,丁向自然要掂量掂量。你说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便是想跑,又能跑得到哪里去?
跑回上京么?姜泽如今正因兰富强的事情有气无处撒,他这当父母官的大战前夕弃城而逃,等兰富强报上去,他不仅乌纱帽没了,就连家小的性命也是难保。
还是往安平镇跑?我离京的事情已经传扬出去,睿王府与镇国将军府乃是一家,在西海郡的地界上,他又能跑得到哪里去?
更别说麻城的百姓同样在往菊山县转移,兰富强的官位岌岌可危,他连麻城都控制不了,还妄想控制塘坝县,丁向怎么可能会听?不仅如此,兰富强在麻城郡守这个位置上呆了几年,丁向便在塘坝县呆了几年,你忘了,他前些年还只是县丞。”
蔚蓝都快被姜衍说的糊涂了,顿了顿才找出他话中的漏洞,“你就不觉得你这话自相矛盾么?听你说了这么多,我既觉得丁向有可能是因为胆小才不敢跑,也觉得他是因为看得清形势,能豁的出去押注才干脆不跑。”
粟米,听涛、听雨与花猫的耳力皆是不错,一路上听二人的对话也听得认真,几人先时还不觉得,如今听蔚蓝直接点破,顿时觉得有些想笑。
尤其是粟米,听涛几个不清楚姜衍的性子,可他却清楚,他家主子这明显就是分心了才会词不达意,绕来绕去半天,结果一不小心把自己给绕进去了!丢人,丢人丢大发了!
姜衍闻言面色一僵,“许是两者都有可能,到底如何,等咱们亲自会会他便清楚了。”话落他轻咳了声,又将蔚蓝身上的披风拢了拢,紧跟着转移话题,“你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