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方略一思索,便明白兰富强言下之意,一时间心下翻江倒海。他追随兰富强多年,换兰富强应诺他若是情况不妙,三日后自可离去,这话听起来是全了二人情谊,但其中到底有几分真意、是不是出言试探,谁又能说的准?
便是抛开这些不提,兰富强倒台,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幕僚,两军交战之时,又能跑得到哪里去?眼下尹卓确实逃了,可别忘了,府衙还住着个蔚蓝!
若说小半个时辰前,他还能仗着阅历与眼界小瞧蔚蓝,只觉得她比寻常闺秀胆大机智,现下却是再不敢轻视半分——这哪里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千金小姐了,说是杀人于无形的瘟神还差不多!观蔚蓝行事,端的是直击要害,粗中有细,细中又有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若非用心揣摩,还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这样的手段,若说蔚蓝在到府衙之前没有半分谋算,打死董方也不相信!可既是早有谋算,便定然想到结果,没准连他与兰富强商议过后的应对之策都已经分析出来,如此,他哪里能走,又怎么可能走得出去?
是以,兰富强让他先走这话,董方无论如何都不能顺杆子应承下来。眼下的局面,兰富强生,他生,兰富强死,他死。董方脑中念头急转,很是沉默了一阵,这才起身踱步到兰富强身边,面有踟蹰道:“大人,依在下看,眼下未必就无生路。”
兰富强闻言有些诧异,深看了他一眼才道:“你说。”
董方朝兰富强使了个眼色,又朝四周围看了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大人不妨换个思路来想,眼下能直接威胁到大人性命的是谁?”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姜泽和拓跋珏了,其中又以姜泽为最。
兰富强心下一动,微微坐直身体道:“总不会是蔚蓝与姜衍,蔚蓝与姜衍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亲自动手,想来是欲留着本官与姜泽打擂台。”他是拓跋珏的人,而拓跋珏意在中原,中原以姜泽为尊,而姜衍与姜泽是死对头……
这点在流言传出,说他与尹尚勾结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是蔚蓝或者姜衍下手。只对方似乎并不想要他的性命,反倒是想钝刀子割肉,看着他与姜泽制衡,又或者说,是想看着拓跋珏与姜泽制衡。
换言之,蔚蓝与姜衍就算想要与他清算旧账,也绝不会在此时。
董方面色沉凝,“这就是了,在下浅见,这对大人而言,未尝不是机会。蔚蓝与姜衍既是想让大人与姜泽打擂,背后的用意岂不昭然若揭?陛下想要入主中原,首先要做的便是拉姜泽下马,睿王与姜泽有杀母之仇,目的同样如此。
而他的封地在西海郡,眼下北戎只在鹿城兴兵,于蔚家军并姜衍可说秋毫未犯,俗话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若是咱们虚与委蛇,未尝没有机会。只是少不得会委屈大人了。”
兰富强倒是不怕委屈,半眯着眼道:“你对蔚家军与睿王就这么自信?”
董方轻咳了声,点头道:“别的在下不敢多说,只看蔚池被圈于上京,却能在姜泽的追杀之下,将一双儿女送出京城,其能量就不可小觑。且这是姜衍封地,有三十万蔚家军把持,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姜泽想要在西海郡随随便便取大人性命……”
说到这董方摇了摇头,“不是在下小看姜泽,实在是他没这个本事。倘他有本事,也不会放了蔚蓝与姜衍离京,而是应该铁血手腕将人直接困死在上京城才对。再者说了,从姜衍回京开始,姜泽便小动作不断,可您看,他哪次伤到姜衍分毫了?
再说蔚池与蔚蓝蔚栩,两年前蔚池遇袭,姜泽的谋划出其不意,可谓天衣无缝,但结果如何?结果还是让蔚池逃了,之后蔚池回京,明明重伤毫无还手之力,可姜泽与谢琳却愣是拿他无法,这说明什么,说明蔚池的实力远比咱们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测。
彼时参与的人有多少?姜泽,蔚桓、孔志高、尹尚,尹卓;蔚桓与孔志高就不必说了,敲敲边鼓,最后有尹尚出手,也只死了个雷雨薇,蔚池与他一双儿女却还活得好好的。蔚池遇袭之后,蔚桓跳得多高?巴着姜泽跟条狗似的得意洋洋,可蔚池甫一回京,他就老实下来了。种种迹象有迹可循,大人定然心中有数的。”
兰富强心下意动,却一时间拿不准蔚蓝与姜衍的性子,不敢贸然决定,万一他送上门去投诚,不但没讨得了好,反倒被姜衍蔚蓝呼上两个大耳刮子呢?
这比姜泽直接出手更加要命,因为蔚家军就在城中,姜衍和蔚蓝想要灭了他,抬抬手就可完成,到时候他连逃都没地儿可逃,岂不连最后的希望都要葬送?
董方见他沉默,想了想又道:“大人再想,陛下为了大业苦心筹谋,若此番能与蔚家军并睿王结成同盟,于陛下而言岂不好事一桩?如此一来,眼下的困境自然迎刃而解,非但如此,没准陛下会为大人记上一功也不一定。此事虽看起来与火中取栗无异,可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总归已是进退维谷,便是冒险一试又有何妨?”
兰富强沉吟着默不作声,手指将桌案叩得咚咚作响,董方素来知道他的脾性,眼见他已心动,却还有些挣扎,便继续道:“大人可是不放心蔚蓝与姜衍的态度,不若让在下前去试探一二?”
“易凡有几分把握?”兰富强终于抬头看他,一双眼睛精光灼灼的。
董方摇头,起身拱手道:“未知之事,在下不敢妄断,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