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乍一听有些好笑,但仔细咂摸,却没人能笑的出来。
后槽牙给咬断,他目光沉沉的看了蔚蓝一眼,双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听郡主的意思,下官便是这鱼肉了?”身为北戎奸细,兰富强不显山不露水的在西海郡留任多年,自然是有几把刷子的。
在他看来,从来都只有他算计别人、从来都只有别人捧着他的份儿,何时轮到别人来奚落拿捏他了?这让他又怎么甘心?
“这话不是明摆着吗?”蔚蓝垂着眸子喝茶,看样子是在认真打量手中的青瓷杯,实则正感受着兰富强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还有那阴沉狠厉的目光。
她听罢后笑了笑,直到那犹如芒刺的目光稍微移开,这才抬眸道:“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兰郡守为官多年,该不会连最简单的话都听不明白吧?”
兰富强倒是宁愿自己没听明白,这样至少不会明知自己处于下风还需忍耐下去,可他若真听不明白,那就是蠢货了,“据闻郡主飞扬憨直,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下官年长,奉劝郡主一句,年轻人,还是低调些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字一顿的,即使面上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额角的青筋却是突突直跳——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屁大点年纪,简直猖狂得没边了!
蔚蓝只当他是夸奖,闻言不由轻笑出声,“好说好说,我这人一贯如此,最大的优点便是爱说实话,兰郡守若是听不顺耳,也不必往心里去。”话锋一转,略带戏谑道:“不过,兰郡守今日到访,该不会是特地来教本郡主说话处事的吧?”
说罢淡笑着看向兰富强,微微摇头道:“虽然说实话不那么好听,可本郡主还是要说,求人呢,就应该有求人的态度,兰郡守年长,想必比本郡主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说完也不管兰富强是个什么表情,兀自端起听雨沏好的茶浅啜了口,扬眉道:“果然好茶,兰郡守,你说呢?”
兰富强能怎么说,说是,无疑是自己打自己嘴巴,说不是,那他接下来的话还怎么说?难不成来都来了,还跟个小姑娘在口角上一较长短?说出去还是他自己丢人,可要不反击回去,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心中又怒又恨,不过瞬间的功夫,面色已经变了几变,好半晌才端起几上的茶来喝了一口,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倒也并非是他不想说,而是被压制得狠了,从一开始就丧失了主动权,正琢磨着如何扭转局面。
董方垂首立在兰富强身后,眼见蔚蓝三言两语就堵了兰富强的话头,不由得皱眉轻咳了声——兰富强只想着压上蔚蓝一头不曾瞧见,可他却看清楚了,蔚蓝身后的几人,谁也不是善茬,几人眼含精光精气内敛,这手放在剑柄上就没离开过!
别说是这几人了,就是蔚蓝,也不是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一来就开门见山,连客套话都不想说,显然对他们的死活毫不在意,董方丝毫不怀疑,兰富强若再不拿出诚意,没准会血溅当场也不一定,这可不是他们的初衷。
心下思量着,董方又是紧张又是无奈,所谓形势比人强,蔚蓝的话虽不中听,却都是大实话,他与兰富强现在的处境,也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了。
姜泽就不必说了,得知蔚蓝住进郡守府衙还与兰富强相安无事,事后定会清算旧账,没准立即就派人动手也有可能。毕竟,西海郡除了郡守,下辖还有其他官职,而兰富强在西海郡多年,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姜泽既是疑心兰富强,自然要防备兰富强带着人一起倒戈。
再说拓跋珏远在北戎皇庭,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如今谁也无法知晓。兰富强拖家带口到启泰多年,确实是劳苦功高,可再如何,也不过是颗棋子。
在拓跋珏尚未登基之前,没准还会因为惜才之心对兰富强多几分眷顾优待。可问题是,拓跋珏早就登基,且已经站稳了脚跟。作为北戎新皇,他手下并不缺人差遣,尤其是已经曝露身份,很可能还背叛自己的,这样的人,留着又有什么用处?
退一万步说,就算拓跋珏没想舍弃兰富强,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现在是进不得也退不得,唯一的出路,只有先行稳住蔚蓝与姜衍了。
兰富强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怒火,垂眸敛去眼中的杀意,“郡主想要什么?”
蔚蓝向来六感敏锐,闻言不由得眯了眯眼,不轻不重的放下茶杯道:“这便要看兰郡守的诚意了,不妨与你说句实话,鹿城与赤峰岭是什么戏码本郡主心中一清二楚。所以,兰郡守可要想好了再说,本郡主耐性不好,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兰富强又是一阵气血上涌,认真看了蔚蓝一眼,“郡主先让下官想想。”他算是看出来了,蔚蓝就是个软硬不吃,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甭管鹿城与赤峰岭的事情蔚蓝到底之不知情,总归,他给出的筹码若是不能让她满意,那就很可能适得其反。
“无碍的,毕竟性命攸关,兰郡守可以慢慢想。”蔚蓝云淡风轻的摆了摆手,又吩咐听雨端了盘点心上来。
这德行,兰富强暗暗咬牙,强忍着恨意没再说话。
董方却是暗自舒了口气,他原还担心兰富强受不了气当即与蔚蓝翻脸,不想兰富强硬生生忍了下来。可紧接着,他心下又提了起来,来前他与兰富强皆是没想到蔚蓝会这么强势,因此,原先的那些腹稿,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