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来春说着拈起一次性杯,与余皓干杯,余皓喝完以后把杯底一亮,说:“如果我有儿子,我一定不会像你这样,辛辛苦苦忙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自己最爱的孩子能不用去考虑许多事,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么?”
“自由是相对的。”周来春说,“哪怕奋斗成了皇帝,生个太子,还不能随心所欲地过呢。你太天真了。”
余皓继而收起实习表,想了想,把银行卡揣回去,说:“谢谢叔叔请吃饭。”
余皓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被“变性手术”激怒了,而且变性的结果只是“不是不能考虑”,这令他想趁着干杯的时候把啤酒泼周来春脸上,一定相当滑稽,说不定以周来春的脾气,还会哈哈大笑几声,但毕竟是周昇的老爸,这样太不给面子了。
余皓沿着云顶山下的公园外围慢慢地走,周昇已经来了一大堆消息,余皓低头回了,正要去找他们会合,肖玉君的电话又来了。
“余皓,空了找家咖啡馆坐坐?”肖玉君说,“我刚下班。”
余皓在暑假开始时,就找肖玉君打听过去报社实习的事,开始肖玉君很爽快,一口答应了,态度更是“求之不得”,有余皓在可以帮她不少忙。
但直到暑假快结束,肖玉君也没通知他什么时候过去报到,就像忘了这事儿。余皓问过周昇意见,想再催下肖玉君,周昇却让他别催,肖玉君不会忘的。
余皓与肖玉君约了报社附近的餐厅,前去坐地铁,并让周昇与傅立群先吃晚饭,别再等他了。入夜时两人在餐厅外头等位置,肖玉君挽着余皓的手,一脸无奈道:“前几天刚来这儿相亲。”
“结果如何?”余皓说。
“要是有你的十分之一,”肖玉君悲伤地说,“姐姐铁定就结婚了。”
余皓:“……”
肖玉君又说:“你们陈老师到底还有没有希望,你就帮姐姐争取下吧。”
“别想了。”余皓说。
肖玉君又道:“颜控的痛苦,你懂吗?”
余皓:“懂,懂。”
餐厅里叫号,余皓说:“今天我来请吧。”他决定不帮周来春省钱了,待会儿就刷他的卡。
两人点完菜,肖玉君说:“嗯……确实有点像。”
“像?”余皓眉头微皱,“像谁?”
“像我的一个师兄。”肖玉君说,“今天中午还说起你呢。”
余皓起初还以为自己的妈不知道在哪儿给他生了个弟弟,被肖玉君见着了,既然是“师兄”,应该就没关系了。
“长得像么?”余皓道。
“气质有点像。”肖玉君说,“你们实习表下来了么?”
余皓拿出折好的实习表,递给肖玉君,肖玉君却不接,歉疚地说:“对不起,余皓,我请示过领导了,开始流程都顺顺当当的……”
余皓一听就懂了,肖玉君的单位不要他,马上说:“没关系,我再去找找,找不到学院还给安排呢,陈老师也问过我,他最近和梁老师去日本开学术会议去了……”
肖玉君靠在椅背上,十分苦恼,说:“怎么说呢?不是你个人能力的问题。”
余皓知道那是安慰的话,毕竟这学校的毕业证书在本地也不值钱,笑道:“我知道不是……”
肖玉君仿佛终于下定决心道:“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因为欧启航的事儿,领导不敢要你。”
余皓:“……”
余皓瞬间懂了,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他可是当初与肖玉君、周昇、傅立群、黄霆、陈烨凯等人合伙把一群官员给搞下马,爆出大料的人。身份还是肖玉君的实习助理,报社领导一定担心,把他招进来以后惹出什么事来。
余皓道:“你们领导居然还会注意我一个学生?”
肖玉君道:“将近两年前,这事儿没和你细说,领导专门开会,讨论了这件事。因为最开始被抢走电脑,在场的就是你和姐姐我……”
“那你的工作受影响了没有?”余皓担心道。
“我写了份保证书。”肖玉君说,“没啥。”
余皓点点头,说:“其他报社呢?”
肖玉君说:“记者和编辑们总是有许多消息,其他报社么,我想总是知道一点的。”
余皓已大致学会了怎么去理解社会上许多人的潜台词,听到这话时便点了点头,说:“那我可能上了郢市所有报社的黑名单了。”
肖玉君笑了起来,没说话。余皓本以为她会说句“想什么呢?”最次也是“那倒不至于”,结果没想到她居然什么也没说。
真的是这样?余皓不禁心里一沉,有这么严重?
“欧启航案归根到底,是两股力量互相较劲的结果。”肖玉君漫不经心地以叉子拨了几下餐盘里的食物,说,“你懂的。”
余皓想起陈烨凯说过的那句“地方与中央较劲”,便点了点头。肖玉君说:“潮水虽然暂时退了,水底下的东西却并没有完全浮上来……”
“也不能全浮上来。”余皓说,“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
肖玉君笑了起来,说:“媒体管制现在越来越紧,你们总觉得,报社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其实也不全是。大家都聪明得很,你说领导们最怕什么?大家最怕就是出事,宁愿无功无过,也不想背锅负责。现在是个全民自媒体的时代,谁也控制不住……连新浪这种大户,帖子也……说删就删。”
余皓点了点头,今天他能捅出欧启航案,明天当然也能捅个别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