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落地之前,张重恩便断了气。但安禄山心有余悸,盯着他的尸体瞧了半天,才在之前为他挡刀的那人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倒地之时,安禄山再次撞上了头,此时他的视野比第一次摔倒后更模糊了,盯着身边的人看了一阵儿,安禄山才看出这人是他身边的一个唤作李猪儿的內侍。
见救了自己的人是他,安禄山的心中泛起一丝异样之感。这李猪儿本也是他掳来的幼童,因为没有学武天赋,才没有被当作野兽养大。然而他的遭遇也不见得比那些野兽要好,十几岁时,他就被安禄山阉割,成了一个不能人道的宦官。
一念及此,安禄山不免有些愧疚。
但这样的情绪在他的心中只留存了片刻,便悄然隐去。他拍了拍李猪儿的肩头,用诚意满满的语气说道:“猪儿,还是你对我忠心!你放心,只要你一心一意跟着我,我一定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说完,他将目光转向了躺在地上的张重恩。有些踉跄地走上前来,一边嫌恶地看着他,一边用力踹了他两脚。然后才朝着周围的士兵们喝道:“来人!把这个叛徒的尸体拉出去喂狗!”
“是!”士兵们齐声应道,抬起张重恩的尸体,转身走了出去,李猪儿也随着众人退下,包扎伤口去了。
有士兵们想为请安禄山把大夫请来,但却被安禄山拒绝了。如此一来,屋中便又只剩下了安禄山、史思明、安庆绪和黑一了。
踩着张重恩的血迹走了几步,安禄山坐到了另一张长椅上。他先将目光投向了史思明:“兄弟,多亏你仗义相救,之前我还怀疑你,实在是不识好歹啊!”
“兄长言重了,像兄长这样身居高位,凡事自然要多思多虑。”史思明即刻应道,语气中没有半点不满。
“难得!难得啊!”安禄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兄弟,以后在平卢,除了全军出动这样的大事,其余的事就不用知会我了。只要庆宗没事,你儿子的事我也就既往不咎了!”
“多谢兄长!”史思明激动万分,对着安禄山长揖至地。
“免了免了,”安禄山挥了挥手,转头瞧向了一旁的安庆绪,“兔崽子,你没有趁机出手算你还有点良心!罢了,只要你哥没事,我这次就放你一马,你的这个护卫,也带走吧!滚!”
“多谢父亲!”安庆绪一躬到地,忙不迭地拉着黑一退出房门,远离了这满是血腥味的正堂。
走出了好远,安庆绪才放慢了脚步。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公子,属下无能,给你添麻烦了。”黑一低声说道。
安庆绪摆了摆手:“不怪你,若是我爹真心要对付我,你本事再大十倍也没用。不过……”
“公子还有何吩咐?”瞧着安庆绪欲言又止的模样,黑一忍不住问道。
“谈不上吩咐,”安庆绪摇摇头,“对张叔刺杀我爹之事,你怎么看?”
“真没想到张叔会是李相的内应,”黑一思索着说道,“不过不知是李相的命令不妥还是张叔操之过急了,若是换一个时机,说不定他就成功了!”
“没错,”安庆绪点了点头,“不过你想,你都能想到的事,他们又怎么会想不到呢?之所以会这样,其实是有别的原因的。”
“哦?还请公子指教!”黑一满脸不解地说道。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张叔的老家,是黑山铺。而当年,你也是在那附近被我爹掳来的。”
“那、那又怎样呢?”听着安庆绪的话,黑一有些莫名其妙,但心中却隐隐有了不祥之感。
“还不明白吗?一个隐忍多年的人将他的一切付之一炬,可能的原因是什么?只会是为了保护更重要的东西!”安庆绪露出一丝苦笑,“若我猜得不错,张重恩该是你的生身之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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