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客厅中,安庆宗正对着桌案上的点心发愣。厅中的火盆已将燃尽,但安庆宗却似乎觉不出冷一般,并没有喊下人来加炭。
他的心里远比这屋子里要冷得多。
史思明离开长安已有半月有余,然而至今为止,安庆宗却没有收到任何书信。
日子越久,安庆宗的心就越冷。他越来越担心,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里,突然听到父亲谋反的消息。
就在他发愣之时,一道裹在狐裘里的身影踱入了门中。
“你怎么也不吩咐人加些炭?”一边埋怨着她,那人一边坐到了他的身旁。随后冲着门外喊道:“来人啊!给火盆加点炭!”
“是!”话音刚落,家丁便小跑着进了门,将火盆端走去加炭了。
屋中瞬间变得更冷了,但安庆宗的心里却突然涌出了一股暖意。抬头瞧向身边的人,安庆宗握住了对方的手,眼中涌动起温柔的光芒。
“哎呀!别这么看着我!讨厌!”荣义郡主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把甩开他的手,脸色绯红地嗔道。
三年前两人间的姻缘,她们彼此都能看出是被人做了手脚,而且很快便确定了是阿宁所为。但对阿宁,他们却没有半分怨恨,反而在心中暗自感激。
他们真的很感激阿宁,将他们送到了彼此身旁。着阴差阳错的安排,常常令他们生出对命运的感激。
三年里,他们始终生活在一起,就如夫妻一般。
两人间唯一的遗憾,就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举办婚礼。起初是因为总选不好日子,后来则是因为身为新郎父亲的安禄山不在长安,所以无法举办。
原本安庆宗对前路甚是忧心,但一见荣义郡主,心中的忧愁便被冲散了许多。他伸出手,轻轻地将爱人揽入怀中,在她的耳畔温声道:“还好有你。”
荣义郡主先是一愣,而后便轻轻一笑:“放心吧,我一直都在。”
那笑容里尽是满足与释然,没有半分的苦涩与怨怼。
荣义郡主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安庆宗如今的处境,也明白自己一直跟着他,可能会有怎样的下场。但那些对她都已不在乎了,人活百年又能如何?她唯一在乎的,就是在之后的每一天里,都能与身边的人共度。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荣义郡主将头靠在了安庆宗的肩头,缓缓闭起了眼睛。
此刻,安庆宗的心已然彻底平静了下来,之前心头的烦扰已尽数烟消云散。如果可以,他只想这样静静地直到生命的尽头,什么也不想做了。
但家丁的脚步声却毫不留情地破坏了他内心的平静,只见一名家丁慌慌张张地本进门来,朝着他和荣义郡主施了一礼,便迫不及待地道:“禀少爷,禀少夫人,程元振公公与陆羽陆大人在府门外求见,说有陛下的旨意宣读。”
安庆宗的心“扑通”一跳,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来了,终究是来了吗?”
荣义郡主此时已抬起了头,见安庆宗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立刻握住了他的手,柔声说道:“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扭头瞧见荣义郡主平静的目光,安庆宗渐渐稳住了心神。思忖片刻,他的双目中陡然闪过一道寒光,而后便伸手抓起桌案上的一只造型别致的铜铃用力地摇晃了几下。
铜铃声未落,十数道漆黑的身影便如疾风般冲入门内,环绕在了安庆宗的身旁。他们明明是人,但目光中却只有野兽般的疯狂与嗜血。
虽然早已知晓这些狼卫的存在,但一瞧见他们,荣义郡主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她紧紧地抓住了安庆宗的胳膊,声音略微发颤地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要干什么呀?”
安庆宗显出一丝苦笑:“阿荣,我不想就这么窝囊地去死啊!如果他们要我死,我至少也要拉几个人来陪葬!”
说着,他双手连番舞动,比出一个又一个手势,最后将双手向两旁一分,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圆弧。
他的手势刚停,狼卫们便四散开来,有的攀上屋梁,有的隐身窗外,片刻间便悄然对这间厅堂形成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包围。
这时,之前去加炭的家丁端着火盆回到了厅中。感受到此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后,那家丁顿时呆在了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把火盆放下你就下去吧,没我吩咐,这边有什么响动也别过来。”安庆宗冲他挥了挥手,将他遣离此地。
接着,安庆宗终于将目光转回那报信的家丁:“去请他们进来,然后便自行下去就是了,别让我再废话!”
那家丁眼见着狼卫们在四周藏身,早已吓得胆寒。此时听安禄山如此说,赶忙应了声诺,转身去门口请人。
屋中再度变得安静了下来,两人相依而坐,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不多时,陆羽与程元振便在家丁的引领下,一左一右地迈入了厅堂。
以两人的武功阅历,自然一进厅堂,便觉出了不对。程元振立刻将目光转向陆羽,透出询问的意味。
陆羽回应他的,是淡淡的一笑。而后他便转回头,面对着安庆宗,泰然自若地走了过去。
如此,程元振自然也只能跟随。
见两人到了近前,安庆宗赶忙收敛杀气,满面带笑地拱手道:“两位大人远道而来,安某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程元振摆了摆手:“客套话咱们就不说了,安公子,这里有陛下的圣旨,还请安公子上前领旨。”一边说着,程元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