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礼的营帐前已经围满了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二十几个身着赘规的吐蕃使臣。他们身后还跟着身穿各式衣装的番国使臣,加起来足有近百人。
这些使臣都是听到风声,跟随皇帝的车驾一同逃出长安的。
身为天朝上邦的主宰,皇帝自然不好厚着脸皮将他们赶走,于是只好任由他们跟随。
而这些使臣们,也是要吃饭的。
但除了皇室成员之外,这支队伍中的所有人几乎都在饿着肚子,使臣们自然也不例外。
连续挨了两天饿后,使臣们不干了。尤其是吐蕃的使臣,平日里受到的待遇十分优渥,哪里受得了这份苦?于是在他们的带领下,各国使臣齐聚到了陈玄礼的帐前,想要讨个说法。
可陈玄礼也无可奈何,只能让士兵守好帐门,自己躲在帐篷里干着急。
片刻前,元载对他说了想趁机除掉杨国忠之事。但具体的计划元载却没说,只让他静待消息。眼见着夜色渐浓,元载却还没有消息,陈玄礼心中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他在帐中踱步时,有一道身穿龙武军盔甲的身影从外面掀起帐门,走了进来。
“又出什么事了?”陈玄礼以为是自己手下的士兵,看也不看一眼便不耐烦地说。
只听那人笑道:“将军,您可是不知门外的使臣该如何应对?”
陈玄礼觉得那人的声音很是陌生,于是转头向他瞧去。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高颧骨、尖下巴的丑脸,脸上的那双三角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陈玄礼。
“李静忠?”陈玄礼认出来人,顿时目光一闪,“怎么?难道说你有什么计策?”
“我没什么计策,”李静忠目光闪烁,“但门外的这些使臣,就是最好的计策!”
“此言何意?”陈玄礼有些不解。
“将军不是要除掉杨国忠吗?”陈玄礼的目光骤然一变,但李静忠对此视而不见,继续说道,“您不妨想想,若是这些使臣到了杨国忠面前,会是何种局面?”
陈玄礼的目光变得如鹰隼般锐利:“我还真不知道,你竟也成了太子的人了!”
李静忠打了个哈哈:“大势所趋,大势所趋。”
“这么说,我把使臣们引到杨国忠面前,制造混乱就可以了?下手的人你们已经安排好了对吧?”陈玄礼冷笑道。
“此等小事,自然不必劳烦将军。”李静忠拱了拱手,颇为得意地道。
“所以说从头到尾,我只要说几句话就行了?”陈玄礼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将军此时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话,但千载之后,人们会将铲除奸相的功劳归于将军的。”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最先倒霉的也是我吧?”陈玄礼冷笑了一声,继而一挥袍袖,“罢了!朝廷落得今日地步,身为人臣没有进尽忠言,我终是难辞其咎。今日,我就拼上这条性命,为大唐行一亡羊补牢之举吧!”
“将军高义!”李静忠一躬到底。
“希望你们,能让大唐回到从前吧。”说完,陈玄礼转身走出了营帐。
不多时,他的声音便从营帐外传入了李静忠的耳朵:“各位使臣,你们向末将讨要粮草,末将也是无能为力啊!如今的朝廷,大小事务均由右相大人执掌,各位不妨去问问右相,看他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没多久,使臣们吵闹声便与他们的脚步声一起,渐渐远去了……
此时的杨国忠,正在军营中巡视。说是巡视,其实他是在与自己安插在禁军中的人接头。
尽管距离西蜀还有一段路,但杨国忠为官多年,深谙未雨绸缪之道,所以已经开始在禁军中做起了手脚。这样一来,等到了西蜀,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掌握禁军的实权了。
确认了几颗重要的棋子没有问题后,杨国忠心满意足地准备回驿馆休息。这时候,那群番国使臣正好瞧见他,于是一窝蜂似的围了过来。
杨国忠随身的唐门护卫顿时双目圆睁,警觉地聚到杨国忠身旁,摆出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但杨国忠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伤了这些使臣们,于是他赶忙喝令护卫们收起兵器,不许擅自出手。
“宰相大人,我们吃不饱,您说怎么办?”为首的吐蕃使臣站到了杨国忠面前,便扯开嗓子喊道。
“吃不饱!吃不饱!”“要粮食!要粮食!”使臣们七嘴八舌嚷了起来。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杨国忠耐着性子安抚了半晌,使臣们才稍稍平静了一些。于是他轻咳一声,打算说点好听的来解释解释:“诸位……”
但他的话刚一出口,便有数道惊雷般的声音从围观的士兵中传出,压过了他的声音:“杨国忠与胡虏谋反!”“杨国忠是安贼的同党!”……
一听这话,杨国忠顿觉不妙。但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数支羽箭便划破夜空,一齐向他射来。
唐门的护卫们训练有素,不用杨国忠吩咐便一起出手,去阻拦那些羽箭。
然而毕竟事发突然,护卫们尽管奋力阻挡,还是有一支箭矢穿过他们的防御,从侧面逼近了杨国忠。
杨国忠年轻时也学过一些武艺,此时见箭矢袭来,赶忙一边闪身躲避,一边挥着马鞭阻挡羽箭。
“砰”地一声,羽箭被马鞭抽得向下一斜,擦着杨国忠的大腿钉到了马鞍上。精铁的马鞍被箭矢一撞,顿时迸出了几点火星,那马也被惊得前腿一抬,险些将杨国忠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