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智积不辨喜怒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几人抬起头,智积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距离他们不到三尺。以智积高逾八尺的魁梧身材,能这样在转瞬间跨越了数丈距离,让几人全无察觉,轻功的精妙显然已是出神入化,好在在场的人中即使是季疵也已经在山上住了四年多,对师父偶尔显露的神功早就司空见惯了。
“说说,为什么在这里胡闹?”智积将垂在身侧的右手抬到胸口,不紧不慢地捻起了一串佛珠。“师父!季疵刚刚出言不逊,辱骂您老人家,弟子于是便想替您出手训诫他!”慧忍抢先一步回答。听了这话,智积点了点头,若有所悟地说:“哦!原来我已经老到需要你替我出手做事了啊!”慧忍连忙双手合十,躬身赔罪说:“弟子不敢!弟子有错!请师父责罚!”
智积摇摇头,恨颇有一副铁不成钢的样子:“慧忍!我给你起的这个法名就是希望你凡事多忍让,不要太过冲动,你对季疵有意见我早就知道!他年纪小,你难道也不能以宽待人?这样下去还怎么证得大道?”慧忍连连点头:“师父训诫的是!弟子定当尽力改正!”“不是尽力!是要领悟!罚你从今日起清扫三十天的山路,个中道理我说再多也没用,你自行体会吧!”“弟子遵命!”慧忍再次双手合十施礼,向后退了一步回到众僧的行列中。
抬起穿着灰布僧鞋的脚掌,智积缓缓地迈开了脚步:“慧忍性格冲动,但却不是答诳语的人,季疵,你刚刚说我什么了?再说一遍来听听!”说到这儿,他已经站在了季疵的面前,魁梧的身体像一座大山一样挡住了季疵的身体。
“我……”季疵知道智积虽然模样五大三粗,但心思缜密,靠谎话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了,他本来想说点好听的话服个软,但一瞧见智积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火儿猛地窜上了脑门儿,于是他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我刚刚对慧忍说啊‘你以为这几个月没有进展的烂功夫我愿意学?有能耐你也让老和尚教你啊!没能耐就闭嘴!’怎么?我哪句说错了吗?”
智积点点头,目光依旧无悲无喜:“没错!我的确年纪不小了,也是个和尚,但是话说回来,我怎么说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这么说我,是不是有点不孝呢?”
瞧着近在咫尺的智积,季疵有些心虚了,但他还是轻咳了一声,撑着一股劲儿义正言辞地回应:“出家之人,早已与世俗的亲情一刀两断,况且大家都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出家人连子女都不会有,还谈什么孝字?”
“有道理!果然学问见长!”智积捋了捋胸前的胡须说,季疵正心里得意,却听老和尚接着说:“不过我问你一句,你出家了吗?”季疵愣住了,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智积冷笑一声:“你既然没出家,又怎么能以出家人的标准衡量你?我给你个机会,你今天要是剃发出家,我就不惩罚你!”
没等他说完,季疵的双眉就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最后只好颓然地低下头,有气无力地说:“我不出家,你罚吧!”智积点点头:“好!从明天起,后山替农户养的那三十头牛就由你放了,茅厕的清理工作也交给你。就这样散了吧,大家各自去做功课!”“是!”众僧人一齐回答。智积也跟着转过身,踏上了来时的道路,但刚走出两步,他就又转过身,语气平淡地叮嘱道:“对了!茶还是要继续煮的!”说完这句话,他看也不看季疵,又转身向山上走去。
但这时,季疵猛地抬起头,满脸通红地喊:“我不干啦!”说着,他已经腾空跃起,双手十指交叉成拳,笔直地撞向智积的后背。这一招是“五德拳”中的“礼”式的变化之一。此时他全力出手,拳风将智积背后的僧袍吹得紧贴在他的后背上,勾勒出他那雄健的肌肉。
下一刻,他的拳头已经重重地砸在了智积的后背。但奇怪的是,季疵却感受不到丝毫坚硬的阻碍,就像这一拳砸在了奔流不息的长河中一般。紧接着,一股漩涡似的巨力汹涌而来,季疵就像一片风中的树叶,被高高地抛了起来,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才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上。
智积用的是柔劲,除了屁股有些疼之外,季疵连点皮都没擦破。但他躺在那里,越想越委屈,鼻子颤了几下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乱蹬着双脚,闭着眼睛喊:“我要下山!我要下山去找我爹我娘!找我季兰姐!哇——”
他这一哭,已经走出几步的年轻和尚们也都随智积一同转过身,他们瞧着季疵愣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一贯严肃的智积,五官的线条也显得柔和了。
“季疵!你别说,你现在比顶嘴的时候可爱多了!以后你就常哭吧!哈哈!”慧忍一边笑着,一边看着季疵说。“我不管!我就是要下山!就是要下山!”说着,季疵从地上跳了起来,低着头向前猛冲,一下子将头顶在了智积的肚子上。智积自然是一动不动,但季疵却也不起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在那里扭动着身子,没过多会儿,连耳朵都憋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