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受到全城百姓这样的爱戴,秋仪之自己也是感佩莫名,立即翻身下马,朝百姓团团一揖,又拉过一个须尽白的老者,动情地问道:“老人家,在下到贵县之中赴任,没有为贵县造过一顶桥、建过一间祠、起过一座牌坊,百姓对在下……实在是错爱了……”/p
那老者笑道:“大人这可就过谦了。不怕大人嫌老头儿说话直,造桥建祠攒的是老爷们的政绩,用的钱还不是一样从百姓头上摊派?造得多了,百姓实惠没得到,反而增了负担,这样的政绩,我们百姓还真承受不起呢!”/p
秋仪之听了哑然,却听那老者接着说道:“大人别的事情不说,光给杨家姐妹平了反,就足见大人是个清官、好官。更何况被官军损坏的东西,一向都是坏了白坏的,大人居然还照价赔偿,这种事情,若是说出去,说不定都没人相信呢!”/p
秋仪之听了竟是无颜可对:有错要改、欠债还钱、损坏物品要赔偿,这都是天经地义、自然而然的规矩,然而在这老者口中,居然成了一项德政,真不知自己那死了的前任李慎实,这父母官到底是怎样当的?/p
他正思索间,却听人群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大人,大人,我在这儿呢!”说话之人,正是赵成孝。/p
秋仪之听了高兴,赶紧伸手拨开众人,见正是赵成孝领着“铁头蛟”、王老五等人朝自己这边快步而来,便也上前几步,笑着说道:“果然是赵哥,许久不见,气色好了许多,我看伤也已痊愈了吧?”/p
赵成孝却见秋仪之身上有几处裹了绷带,他身后的亲兵也都是人人带伤,就连武艺群的尉迟霁明手上也绑了一块手帕似乎也受伤了上,料想秋仪之此行必然经历了莫大的风险,便说道:“大人你是何等样的金枝玉叶?怎么又去冒险?将来有这样的事情,吩咐我去做就好了嘛。”/p
赵成孝同秋仪之自小相识,年纪又比他大了几岁,因此虽有尊卑上下不同,却总站在兄长的位置替秋仪之考虑事情。/p
秋仪之也知道赵成孝这番心意,笑了笑说道:“下回我有数了。这次说起来还真的是死里逃生呢,赵哥若有兴趣,不如先回县衙,待我向赵哥说说?”/p
赵成孝正要答应,却见人群之中挤进一个书生打扮之人,朝秋仪之团团一揖,说道:“大人回来了,学生有失远迎,真是罪过罪过。”/p
秋仪之定睛望去,见来者正是县衙里的书办许容。/p
这个许容是大殿下郑鑫安插在秋仪之身边的耳目。当初秋仪之离开山阴县城前去调查天尊教假坛主的时候,便没有同他提起,然而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终究还是没能瞒过他去。/p
这本来是一桩颇能让秋仪之有些忌惮的事情,可是林叔寒妙笔生花之下,原本一桩擅离职守的事情,已在皇帝面前变成了秋仪之除恶务尽的好事。/p
因此秋仪之有恃无恐,便更加不待见这个许容,见他过来行礼,也不伸手去扶,冷冷地说道:“原来是许先生来了,下官没有向许先生事前通报一声,是下官的不是才对……”/p
这个许容虽然是以进士身份投效在郑鑫府中,然而现在毕竟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以他一个书办的身份,又怎么敢要顶头上司时时通报行踪呢——秋仪之这句话,毫无疑问就是出言讽刺而已。/p
秋仪之见许容一时语讷,赶忙又接着问道:“记得下官出门之时,想请先生将山阴县中土地情况统计一下,不知这件大事,许先生做好了没有?”/p
听了这句话,许容忽然如释重负地挺了挺身体,说道:“大人吩咐学生去办的事情,学生岂敢怠慢。山阴县内农林耕地,学生都已统计过一遍了,昨日也已装订成册,就等大人审阅了……”/p
许容这话甫一出口,秋仪之便略觉有些惊疑——哪怕是苏州、杭州这样一马平川的平原地界,要在短短十来天时间里头,就将土地丈量清楚,都十分艰难,就更莫说是山阴县这样山地崎岖耕地分散的地方了——看来这个许容也并非全无长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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