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仪之立即接道:“此事千难万险、九死一生,在下其实也不愿戴元帅卷入其中。只是郑鑫此贼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戴元帅这样的大才,他未必会放过你。此次元帅南下江南,皇上的本意是要请元帅统领军队镇守岭南,既是这样的重任,势必是要同郑鑫当面说话的,还请戴元帅小心应对。”
戴鸾翔听了秋仪之的话,尚在沉思之时,戴母已然沉不住气,骂道:“见郑鑫?见这逆贼做什么?难道吾儿还打算继续在此贼手下办事么?那吾儿岂不成了附逆的贼子了?”
戴鸾翔也知道自己母亲直率易怒的本性,赶忙扶她坐下,说道:“母亲,这件事情还没到确凿无疑的地步,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满了,依孩儿来看……”
“依你看秋大人是在说谎诓你不成?”戴母立即将戴鸾翔的话打断了。
戴鸾翔心中果然还存着几分疑惑,因此听了这话,虽没有当场反驳,却也是默然不语。
戴母见状,已是急了,拄着手中的拐杖用力敲了敲地面,说道:“秋大人是我戴家救命的恩人,没有他就没有我们全家今日,他的话,你能不信吗?”
戴鸾翔低声答道:“私情归私情、国法归国法……那是两回事……孩儿不才,也不敢因私废公啊……”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半松先生”林叔寒上前半步,向戴鸾翔母女作了个揖,说道:“戴元戎、老太君,在下林叔寒,妄称‘半松先生’的名号,有几句话要同两位讲,不知两位有没有兴趣听上一听?”
戴鸾翔闻言一怔,忙回礼道:“原来这位就是‘半松先生’了?真是久仰久仰,先生有何指教,戴某洗耳恭听。”
大汉制度是以文制武、重文轻武,戴鸾翔虽已经是顶尖的武将了,可在读书人眼中却不过是个顶尖的武夫而已,久而久之,就连戴鸾翔自己面对名士大儒,心中也不免有几分自卑。因此,文名震动天下的“半松先生”一本正经地同他说上几句,戴鸾翔已是感佩莫名。
只听林叔寒说道:“戴元帅方才几句话,林某都已听在耳里了、听在心里了。元帅持重沉稳,不愧为‘海内第一名将’的令名!”
戴鸾翔听了这话,脸上不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喜悦神情——这所谓“海内第一名将”既没有入史、也没有朝廷封号,说难听些也不过是武将之间互相吹捧而已。然而今日从林叔寒口中说了出来,再在他的笔记、诗集、文萃里头用上一点笔墨,那自己可就是算是青史留名了。
戴鸾翔正有三分欣喜,却听林叔寒话锋一转,说道:“戴元帅文武双全,林某一介书生,也是极佩服的。可今日这番见识可就未见得有多高明了。”
戴鸾翔闻言一怔,忙拱手道:“林先生有何高见,还请不吝赐教。”
秋仪之知道林叔寒说话最喜欢卖关子,非把你的好奇心撩拨起来,才肯将胸中见识和盘托出。
果不其然,林叔寒听戴鸾翔问得急,自己却不慌不忙,缓缓起身,拉开手中折扇,将几只晚春仲夏开始出没的小虫赶走,这才说道:“戴元帅方才觉得秋大人所言,又或添油加醋、又或危言耸听,总之并不为真。可以林某愚见,竟想不出秋大人有半点说假话的理由。元帅只要细细想想——秋大人乃是皇上的义子,做人办事全凭一颗赤子之心,既不会明哲保身苟且存活于这世上、更不会轻举妄动以求非分之福,史书所载的‘无双国士’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戴鸾翔听了这番分析,还在回味之中,林叔寒的话却又如连珠炮一般射出来:“抛去人品动机不谈,秋大人的见识机智,戴元帅也是知道的吧?以他的聪明才智,即便是有心为恶,也是处心积虑,让人捉摸不透、无迹可寻。好比皇上驾崩、皇子作乱这样再容易拆穿不过的谎话,他又怎么会去编造呢?若秋大人真是利欲熏心、不计后果,恐怕早已在朝廷的争斗之中被碾为齑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