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将屏退左右,将许容的密信拆开了细看,然而许容信中的内容却将这两个见多识广之人吓了一跳——原来是郑鑫见许容乃是自己门下出去的故人,因此想要笼络重用于他;可许容见郑鑫为人办事越来越急躁、越来越残忍,以至于将自己的弟弟郑森也都囚禁起来了;因此许容觉得跟着郑鑫非但没有出路,反而会为其所害,因此特意写信过来,想要在秋仪之这边早留后路。
将书信看完,秋仪之愤愤说道:“这个郑鑫丧心病狂竟到了这般田地,像这样倒行逆施,能成就怎样的大事?”
林叔寒捧着书信还在复读,耐心分析道:“他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他想要当皇帝,自然就不能只在江南偏安,必然就要北上同大人一决雌雄。可他现在手里的兵马虽多,却大多不能指挥如意,能够信任并且倚仗的,除了自己在山陕道编练的新兵之外,便是二殿下从幽燕道带来的骑兵。可偏偏他是用弥天大谎才暂时欺骗住了二殿下郑森,必然会有败露的一天。到时候幽燕道来的骑兵,他不但不能替他效命,反而会成为埋在自己身边的一颗炸药。因此也只有先下手为强,寻个理由将郑森囚禁起来,再派手下亲信接管幽燕骑兵,才能彻底掌握住这支劲旅。”
“唉!这样做,就真的能彻底掌握军心、民心吗?”秋仪之叹息道,“你看,就连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个许容,也开始分篮子放鸡蛋了,所谓众叛亲离,也不过于此了吧?”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林叔寒忽然背诵起经典来,“圣贤虽然远庖厨、避兵刃,可毕竟学贯天地,这番语录可谓是洞彻肌理。郑鑫尚未兵,已是先输了一筹了。”
秋仪之却道:“胜他一筹怎么足够?这次我非要从凑满八成以上的胜算,将他逼到绝地,再聚而歼之,非要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林叔寒同秋仪之相识不是一年两年了,知道他的性格虽然略显轻率浮躁,也还算是仁慈温和。然而自从郑淼遇难之后,秋仪之渐渐变得又是蛮横、又是苛刻,让不明就里的人感到不寒而栗。
于是林叔寒咽了口唾沫,说道:“这里不正摆了个机会在大人面前么?这个许容似乎已同郑鑫貌合神离,正好在他身上做一篇大文章呢!”
秋仪之沉思了一下,说道:“就怕许容是奉了郑鑫的命令,故意来搅乱我的部署的,像这样的双面间谍最是难以防备,还是不要对他抱太大希望的为好。”
林叔寒答道:“我看也不尽然。像这样趋利避害之人,最懂得审时度势。大人可以许他以高官厚禄,让他在郑鑫身边,时时向我们通风报信,那就可以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本来嘛,就是便宜话,不说白不说。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秋仪之抚掌大笑:“哈哈哈!还是林先生计谋高深。我这就写封回信,让信使带还许容。”
林叔寒点点头,又说道:“大人这点就比郑鑫强了不知道多少。大人现在派出去接管各部分人马的将官,都出自大人亲手招募来来的乡勇团练,这些人都是只认大人、不认皇帝的角色,哪怕郑鑫开出多高的筹码,他们都未必肯出卖背叛大人。”
秋仪之听了颇有几分得意,定了定神,却说道:“可惜我们这边力量还不够强。朝廷之前为了平定岭南王叛乱,精英主力已全部南下作战,我现在手里的兵马,除去那些不堪一用的地方节度军,只有关内道的四万多留守禁军和幽燕道戍边的一万精锐,可郑鑫那边有三十万人,他能够调动如意的少说也有将近二十万,几倍于我。我是想要堂堂正正同他正面对决,然后战而胜之的,这仗可不好打啊……”
林叔寒听到这里,忽然将手中折扇展开,笑了笑说道:“说起这个,我这里正有一条好消息,要带给大人呢。”说着,他便从一叠公文之中,取出一份,交到秋仪之手里。
秋仪之接过一看,却是江南漕运衙门的一封清单。
原来林叔寒这几日协助监国的秋仪之办理政务,已然成为了实际上的宰相了,江南漕运的文书送到他这里,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听林叔寒解释道:“大人请仔细看看这份清单上所列的数字。林某同前几年这个月份的数字比较了一下,这个月江南经漕运衙门送上来的粮食数量,要比往年多了五六倍之多。也就是说,正常按例每年这个时候应当向京城输送的粮食,江南漕运衙门一颗也没少;除此之外,还将库存的粮草物资,一并送上来了。大人可别忘了,现在长江南边可是在郑鑫的掌控之下啊!”
“可江南漕运衙门却是在郑庭航的管辖之下。”秋仪之接话道,“没想到这个郑庭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倒也还算识时务,知道此次争斗,必然是我获胜。”
林叔寒摇了摇头:“我看倒也未必见得。其实最不会因势利导的,就是像郑庭航这种书呆子了。大人以皇帝、太皇太后、监国名义颁的文书通行天下之后,略有些理智的人,都已知道天下大统在谁手中。特别是大人能够立郑鑫的儿子当皇帝,更是一招绝妙好棋,等于是向九州万方声明:大人绝对没有篡位自立的野心,那些囿于圣人法统和郑家正统之中的而摇摆不定的人——就好像郑庭航这样的——大概也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