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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州在版图上看,本同京城洛阳所在的近畿地方接壤,但分界之处却是秦岭山脉,行路之难不在蜀道之下,自古便被商旅视为畏途。因此秋仪之等一行人向南绕些远路,转入临州地界,再经潼关进入近畿。/p
这临州和庆州一样,也与幽燕道隔黄河相望。但临州内没有如安河镇这样横跨黄河的渡口,因此相比庆州稍冷清了一些,沿着官道鲜有大的集镇,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高粱田。/p
时值七月,成片的高粱已经结了穗子,黍粒颗颗饱满,好似一串串珍珠,将挺拔的高粱杆压弯了腰。今年季风强劲,朔风将大片的雨云连同充沛的雨水一直送过高耸的太行山,干旱到饿殍遍地的河南道一旁,就是五谷丰登的关内道。/p
中国幅员辽阔,从极寒的塞北山岭直到炎热的岭南雨林、从湿润的东海之滨直到干燥的黄土高原,不是这里水涝便是那里干旱、不是这边丰产便是那边歉收、不是这面富庶便是那面贫瘠。西域、南蛮地方的小国家,被一场灾难折磨得亡国灭种的比比皆是,唯有华夏历史绵延数千年未曾断绝。/p
钟离匡曾对几个弟子说过:中土以农为本,对气候记载极尽详细,两千年来全国上下风调雨顺、没有灾害的年份,两千年来不过只有六十余年,其中既有盛世又有乱世。虽然历朝历代都有“创业难、守业更难”的警语,但只要皇帝励精图治、文武官员勠力同心,那创下一代治世并不困难。要说难,就只难在“昏君误国、文恬武嬉”八个字上。如今皇帝不理政务、朝廷庸人当道、州道贪官遍布,幸好当年太祖创业规模尚在,宪宗变法又革除了一些弊端,当今朝中也不乏一些忠臣良将苦苦支撑,否则早已进入乱世。说不定这天尊教之乱已从河南一道蔓延开来,就连京师咽喉的潼关也已是岌岌可危。/p
潼关距离安河镇约有五百里路程。若是秋仪之骑自己那匹汗血宝马,只销大半天就能赶到,但随同马车行动却没有那般迅,因此走了五天方才走到潼关之下。/p
这潼关是洛阳的东大门,乃幽燕、河南、山东、湖广、江南、岭南等道官员、考生、商贾等进京的必经之路。而山陕、巴蜀、云贵三道因在洛阳以西,则取大散关进京。因此,每逢乱世潼关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周遭往往是尸横遍野、名不聊生;而在治世之中,则是车水马龙、商旅云集。/p
大汉虽然内忧外患不断,但毕竟承平已愈两百年,这潼关之外已慢慢形成一座堪称巨大的贸易城市,充斥着北方的皮草人参、东边的海鲜水产、南方的丝绸茶叶,又间或有赶着驼队的突厥、渤海客商带来难得一见的异族货物。总之只要舍得花钱,便没有在此购买不到的东西。/p
这样的风水宝地,大商人周慈景当然不会错过,几年前就斥巨资选了块风水宝地,就在潼关门北侧修建了一座比安河镇的庆归楼大两三倍的酒楼——云关楼。/p
这酒楼虽大,但在潼关之前,却不是最高大的楼宇,何九公带领着队伍绕了半天,才住进酒楼。一行人刚在酒楼中坐定,赶去广阳送信的赵成孝也打听到了云关楼的所在,带着幽燕王郑荣的书信及另一名信使,同秋仪之会和。/p
秋仪之接过义父千里之外转送而来的书信,连饭都来不及吃,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之内细细阅读。这书信之中,几处干燥的墨迹将纸张黏连在一起,让秋仪之废了一番功夫才延展开来,显见是立时写就,尚未待笔墨干燥便折叠封装,立刻送来此处的。/p
书信开头便写道:这尉迟家乃是忠良之后,郑荣初封幽燕王爵之时便尝试延揽过,可那时当家的尉迟城浩坚决不肯出来做官,于是只好作罢。秋仪之今日能同尉迟城浩之子结拜为兄弟,也算是遂了义父当初的心愿。只是同尉迟良鸿结拜乃仅限于江湖道义,与郑荣及郑鑫等三人并无关系,不可称兄道弟。郑荣又提到,当今正是幽燕王府用人之际,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徒,那些身怀绝技的奇能异士能够笼络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p
秋仪之其实这几日内心里就怕义父怪罪他自作主张,以今观之,非但没有责备,反有赞许之意,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向下阅读。/p
自秋仪之离开广阳之后,幽燕王府已多管齐下,调集各方力量、采用各种手段,来应对朝廷百官的弹劾之事。/p
先是郑荣亲笔写下辩解奏章,盖了私印,六百里加急,以兄弟往来通信名义,绕过六部、中书省等机构,直送到皇帝郑雍面前以明心迹。其次是利用郑鑫、郑淼的岳丈秦广源在文坛的声望,广造舆论,在士林之中宣扬幽燕王历来的功绩德行,让御史言官不能毫无顾忌地信口雌黄、风闻言事。最后是知会渤海忠顺王达利可汗,让其在边境屯兵示威,从而让朝廷明白,若没有郑荣替大汉镇守,则北疆势必再起纠纷。/p
通过以上种种手段,朝中纷纷纭纭的弹劾之声,已然消停了许多。郑荣书信后所附的朝廷邸报上刊载的弹劾奏章,已比之前少了三分之二,形势业已大为好转。/p
秋仪之见了,心情十分舒缓,再往下细读:乃是郑荣要自己进入洛阳之后,要先拜会老丞相杨元芷,表明所行目的之后,一切都可听老相安排行事。又反复嘱咐秋仪之,目下情势已经缓和,行事只求慎重缜密,不求雷厉风行,须要小心仔细将此事办好,幽燕王一系能否再保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