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大婚前两日,交好的小娘子们登门为四娘添妆。四娘平日里不爱出门,所交好的无非就是同为八柱国的几个人家。最先到的则是马上就要成为小姑的李昞之妹李九娘,其次是侯莫陈崇的女儿侯莫陈丽,随后于谨的小女儿于十八娘,李弼之女李秋娘,宗室女元摩诘也相继到来。
东院里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众人纷纷打趣李九娘:“过两日就是一家人了,怎么这会儿迫不及待的来了?难不成是替你三兄跑这一趟?”
李九娘也不过十二三岁,生得一张鹅蛋脸,大圆眼,笑时双颊露出两个梨涡来。她今日梳着垂挂髻,插着矛形金簪和芍药花,穿浅碧交领大袖衫和绯碧四间裙。说道:“三兄哪里需要我跑这一趟?难不成从前我就不和四娘交好吗?我就是特意来添妆的,哪有其他讲究。”
“哦?那让我们瞧瞧,你要给未来嫂嫂什么添妆?”宗室女元摩诘笑着说道。她生得极美。肌肤白皙,乌发如墨,一双翦水秋瞳含情脉脉,望着人时极易惹人注目。加之声音温柔,观之十分可亲。
李九娘直接拿出了五兵佩做得象牙和玳瑁簪、钗,说:“四娘可别嫌弃。”
四娘忙道:“哪里会嫌弃?多谢九娘了。”
于十八娘打趣道:“你这主意打得好,谁不知四娘姊姊女红好,回头她嫁过去,给你的丝履定然十分精美。”她在这几人里年龄最小,和四娘交情尚可,和伽罗最是要好。
新妇子嫁进门要给男方家人准备丝履,大多是亲手所做,女红实在不行的会请人做,自己添上几针表示心意就罢。四娘喜静不喜动,女红深得崔氏真传,不光会做香囊、绣丝帕,就连供奉佛前的菩萨绣样也能做出来,实是不简单。
李九娘哼了一声,说:“你嫌我这粗鄙,回头你嫁人了我可不给你。”两人素来有些不对付,真怕此时吵起来。
元摩诘笑着说:“别光说九娘了,这是我给四娘的添妆,可是专门用来装你们所赠的礼物哟!”原来是个螺钿妆奁盒,此时螺钿工艺渐趋成熟,做出来的物品也十分精美。
众人纷纷笑起来,也各自送上自己的添妆,无非首饰香囊等物。正笑闹时,五娘和六娘来了,也送上自己的私房。四娘适时的把自己的一些绣品回赠给诸位姊妹。
吃过一回酪饮,元摩诘又道:“怎么还不见伽罗?”
于十八娘跟着说:“正是呢!我们这么早来就是为了看她的添妆,谁不知她最会做首饰,制香料。”
四娘解释道:“清河的舅母来了,母亲让她去拜见,想来一会儿就到了。”说起添妆一事,四娘是知道伽罗那里有好东西给她的,但又怕今日当着五娘六娘的面拿出来,日后被说偏心。因此,便有意叫她提前给自己,这日就给些简单物事。
熟料伽罗却不以为意,笑道:“我和阿姊好,肯定会给阿姊最好的,五姊姊倒也罢了,不曾与我交恶。但是六娘,难不成让我对阿姊这样对她?我可没那么好的肚量,再说,对她好她那人是不会领情的。”
四娘知她率性,劝道:“我即将出阁,六娘好歹也算咱们的姊妹,日后若她真的起了坏心,你稍稍顾念一些。”
“她不来招惹我,我又怎会凑过去?横竖现如今我与她还算平和,不曾太过起龃龉。怕只怕真到了利益冲突的那一日,不是我顾念她就能放下的。”两人的年岁差的少,利益冲突无非在婚姻之事上,依六娘的个性,哪怕给她个好的,她也会说父亲偏心。
有些人,无关血缘,就是觉得全世界都欠了她。
四娘好说歹说,伽罗才把私下为她制的凤首簪和金镶玉花叶步摇以及调配的香料先给了她,也免得今日当面拿出来,被其他人缠着要配方。
此时众女想着伽罗,伽罗也想过来呢!陪着那位总拿鼻子瞧她的表姊,她实在恨不得翻白眼呐!无奈舅母还在和母亲寒暄,她只能陪坐着。
“你阿兄放了颍川郡守,这次咱们参加了四娘的婚礼,即刻就要启程了,也不知何时再能进京来。”崔舅母年近四十,身材已有些发福,白白圆圆的脸完全遗传给了那位表姊。“我原想把你内侄女儿留在清河,可她这性子太过娇憨,这样子我可不放心她嫁到卢家去!你知道,范阳卢氏的家规比我们更严苛。因此,我也只好把她带在身边,好好调教些日子再出嫁。”
崔氏看了一眼倨傲的崔珍珠,微微一笑:“正是呢!”再看一眼隐隐不耐的伽罗,温和的说道,“咱们这儿说话,她们也无趣,想来四娘那里的娇客都到的差不多了。不如,让伽罗带珍珠去四娘那里坐坐吧?”
“好,瞧我都忘了,快去吧!”崔舅母端起酪浆轻啜一下。
伽罗暗舒一口气,先对舅母告罪退下,再对崔珍珠笑道:“表姊这边请。”在外人面前,她的礼仪功夫一向做得无可挑剔。
崔珍珠鼻子里出冷气,轻哼一声跟着她出门,待走出远些,她开始抱怨说:“你们鲜卑人的后院就是乱,一点儿规矩不懂,哪有亲戚上门,小娘子只管闷在自己屋里不出来拜见的道理!”她这是对四娘子不满了。
伽罗耐着性子解释道:“今日是给四姊姊添妆的吉日,几位柱国家的小娘子们都来了,若是四姊姊过来,恐怕会怠慢了几位通家之好。表姊雅量,就不要责怪我们了。”她还有一句话没说,是舅母来得不是时候,偏赶巧在这日来。
崔珍珠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