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目的地时,途中遇到了元摩诘的牛车,旁人都还没什么,独孤善先绷紧了脊椎。他的两个弟弟打趣似的看着他,看得他脸都有些红了。
元摩诘并不知道独孤家的打算,只隔着车帘同伽罗打了声招呼。
伽罗知会她待会儿就去自家的帐幔里,不必再另行用行障帷幄了,元摩诘自然应下。
到了乐游苑旁的水边,还未停稳牛车,就听到了喧哗的人声和悦耳的丝竹声。
伽罗下车,透过幂篱,只看到行障处处,帷幄飘飘。映衬着绿水碧荫,烟波缭绕,实在是美不胜收。更有各家女眷穿红着绿,头戴步摇,欢声笑语,响彻一片。
几人步行到独孤家设的行障处,与元摩诘碰头落座。
摘下幂篱,伽罗跪坐在茵褥上,斜靠着三足凭几,和元摩诘悄声说话。
元摩诘说她胖了,可是自己却清瘦了很多。
伽罗说道:“元姊姊,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必为了眼下的困境太过忧虑,说不定到时候,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元摩诘微愣,将“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句话在嘴边摩挲了两遍,笑道:“这世间竟有这样的佳句,可见你的心胸非常人可比,我定要与你学习一番。”
伽罗笑而不语,目光瞥向独孤善,果然看到独孤善正悄悄地打量着元摩诘,面上既是好奇,又有些羞涩。
毕竟也才十四岁,这样看来,这位二兄也没有那么讨厌。
伽罗又将目光收回,落到元摩诘身上,见她今日只梳着简单的缬子髻,插着五兵簪。上穿一件碧色素面襦,下穿一条绯碧四间裙,极简单寻常的打扮。可是,她容色清丽,行止有度,并不比艳光四射的伽罗差到哪里去。
两人坐在一起,反倒有一种华贵牡丹与素雅栀子交相辉映的感觉。
至少,六娘看着元摩诘时就已暗恨,同是鲜卑女,如何她这样打扮就胜过自己许多呢?
须知,虽说人靠衣装,但没有内里气质的衬托,穿得再繁复瑰丽,也不过是金玉其外罢了。
六娘不知何时才会明白这样的道理。
坐下没多久,就听到行障外有人问道:“七娘子何在?”是郑译的声音,伽罗不及回答,就见当先一人掀开帷幄走了进来,是祢罗突。
祢罗突的面色并不好看,伽罗“咦”了一声:“这么好的日子,谁惹你了?”自从知道他就是日后的周武帝,她可不敢像从前那样对他不假辞色了。即使他们现在要好,谁知道来日这人登上帝位,会不会和她秋后算账呢!
祢罗突看到她先是一愣,除了独孤四娘成婚那次,还不曾见她穿得这样艳丽。但随即就更加不悦了,问道:“你是否早已和郑译约好了?”
郑译随后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把琵琶,无奈的说道:“是我之前答应了要给七娘子弹奏琵琶,所以才……”
“我没问你!”祢罗突斥道。
郑译讪讪的闭上嘴,伽罗连忙说道:“我不光约了他呀,不是也约了你吗?多大点儿事啊,值得你大动肝火!我只是怕宇文府自行设了行障,要你来我这里,岂不是为难你?”哎哟,自己说话真是越来越温柔了,搁在以往,大不了和他正面刚!
祢罗突的面色稍稍缓解,随意向独孤善等人一点头,就坐到了伽罗身侧,说道:“我愿意在哪里就在哪里,谁能指使我!”
伽罗笑眯眯的顺着他道:“是是是,你最特立独行,没人敢指使你。”顺毛捋,拍马屁,没什么难的。
祢罗突的炸毛被捋顺了,回她一句:“也就你敢指使我!”我偏还乖乖听你的。
伽罗噎了一下,呵呵一笑没回嘴。
其余诸人在旁边几乎要看呆了,独孤伽罗何时这样讨好过一个人?虽然这人是安定公最宠爱的儿子。
元摩诘想到之前的那次,趁人不注意,轻声问伽罗:“你……又得罪这位四郎君了?”
她哪敢啊!
“没有没有,”伽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半天只好说,“今天难得这么高兴,我就让着他些,免得待会儿他闹起脾气来,扫了诸位的兴致。”
是这样吗?元摩诘狐疑的看着伽罗,又看了一眼祢罗突,暂时按捺下心中的疑惑。
祢罗突吩咐自己的小僮,告知宇文家的姊妹们,自己就在此处,不过去了。然后就问伽罗:“你是如何得知兰陵王的?”
“啊?怎么了?”伽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祢罗突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没好气的说:“我派人前往齐地打听,根本就没有兰陵王高长恭此人!高澄的几个儿子,就没有叫高长恭的!”
“不会吧?!”伽罗叫了起来,难道此人是历史虚构的?不可能啊!著名的《兰陵王入阵曲》可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被传到日本去了呢!
又或许,自己身处平行空间,和真实的历史不在一个次元里。
伽罗囧囧有神的臆测着,不一会儿脑洞就开到外太空去了。
祢罗突看她出神的呆萌模样,只觉心底柔软的能滴出水来,叹了口气,劝道:“罢了,我不管你是从何得知这位兰陵王,既然不存在,就不要去想了。”
好吧,不想就不想,难道光凭想象就能想出个大帅哥来吗?
伽罗笑吟吟的让阿兰拿出自带的吃食给他:“这是我做得紫菜包饭,你尝尝,这紫菜可难得,是从南边儿海里取出来的,我阿爷花费了好大的功夫呢!”
祢罗突第一次见到这种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