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铎毕竟久经沙场,在守城上还是有一手的。尽管事起仓促,其部下们经验丰富,缓急轻重分的一清二楚,转眼间,慌乱不堪的城头很有点有条不紊的样子了。
“给你一个千人队,我要城门北角儿的那座小山。”
山不高,本非天生,原为人造。当日元军围城,纳哈出垒起来的。解围后,关铎派人平过;后来柳大清等人一死,他忙于屯兵、整编,又逢大雪,没顾得上把它平完,留了七八米高。
杨万虎纵马奔出,绕着本部营地兜了圈,点些精卒悍将,一股脑儿丢下筑营器械,拿起枪戈,嗷嗷叫着冲了过去。
“河光秀!”
“在。”
“带了你的人,铲雪!从这里,到城外护城河,地上一片雪不许留。长度么,就以辽阳城长为标。”
“是!”
“传信海阳、东牟山,就说我部已经抵达,明日开始攻城。沈阳的鞑子、广宁辽西的两位平章,放进来一个人,叫他俩提头来见。”
“是。”
“火炮、投石机呢?搬过来,试炮!”
铁球与石弹齐飞,作时,声震九天;落下时,人喊马嘶。神机营,——邓舍给炮营起的名字。神机营里的炮手,老卒居多,两三炮就试准了远近。以之为准绳,别的炮手或者抬高、降低炮架;或者前后拉动投石车,很快,弹无虚。
辽阳城外有两道沟堑。
头一个,距城数里,护城河;次一个,距城里许,深达数丈的壕沟,壕沟里没水。两道沟堑上边,皆有吊桥。邓舍注意到,这前后两批的吊桥,都没有拉起。如果说护城河上的吊桥不拉,是因为河水结冰,拉也没用;那么,壕沟上的为什么也不拉?
他转目朝没有撤回城中的守军看了眼。
“狗日的,他们不是来不及撤,老关压根儿就没打算撤他们回去。”簇拥邓舍身边的佟生养等人醒悟过来。
“火铳手呢?弓箭手呢?向前,向前!”
吊桥不拉,方便城中军队进出。城外守军,留一部分不撤,方便反击破敌。
“城上守将何人?”邓舍问道。
早一日潜出城来接应的细作答道:“今日轮值,许人。”
好一个许人,他从开始就没打算守而不攻。凡战,智也;斗,勇也;阵,巧也。守城而无攻,先就没了勇,主动权没有了,被动挨打,庸才所为。凡守城之道,守城者应当以亟伤敌为上,其延日持久以待救援赶到的,非将才,不明守城者也。
城头鼓响,城门大开。
万箭齐,矢石如雨,两彪军马呐喊冲出。城外佯装仓皇的红巾,闻鼓奋喝,与之会合一道。数千人合而复分,分作两股。一股奔过吊桥,跳跃在雪地上边,冲撞邓舍前营;一股折而向北,抢夺城脚小山。
“炮,放火铳,射箭!”
立足未稳的双城军,与城头尚在忙碌的辽阳军,两军的前锋霎时间碰撞一处。血肉横飞,鏖战沙场。城脚处,杀声沸腾;吊桥前,刀戈交鸣。城头许人,城下邓舍,两人的目光都只不过在此略作停留,随即一个继续督促备战;一个传命加筑营。
两个人心知肚明,小小的交锋,不过辽阳给的个下马威,还以颜色罢了。究竟谁胜谁败,无关大局。辽阳胜了,多得数里地的周旋空间;双城赢了,振奋几分士卒长途跋涉后的疲气。
但也只不过,仅此而已。
天寒地冻,地上雪层深厚。兵器冰冷的握不住,积雪深陷的走不成,交锋来的快,去的也快。辽阳军扔下了百十具尸体,随着鸣金的声音,潮水般退了回去。检点伤亡,双城军队战死的,数目相当。
杨万虎夺下了城脚小山,插在山峰的红旗招展,一片雪里,红的耀眼。
“弓箭手、火铳手不许后退,防备他再出来。”
“是。”
邓舍提了缰绳,打算回去帅帐。毕千牛忽然道:“将军,你看。”顺他手指看去,见辽阳城上,有数十个将官拥着个老人登上了城楼。数百个守军异口同声,大叫道:“大宋辽阳行省平章关,请大宋辽阳行省双城总管府总管邓,城下叙话。”
两个大宋连着喊出,一气呵成,叫人听了难免心生异样。毕千牛啐了口:“攻心计。”
“他说的也没错,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邓舍笑了笑,道,“胡忠呢?叫他把我这原话喊回去。”
胡忠带头,双城军齐声回应:“大宋辽阳行省双城总管府邓,回大宋辽阳行省平章关,这话不叙也罢。另有大宋辽阳行省辽阳翼元帅府万户胡忠,有一句话请问关平章大人,柳大清等人现在何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城头上沉默片刻,喊道:“柳大清等人,克扣军饷、侵占民田,违我军纪,残我军民,已经被斩。国法军纪,岂容小觑?邓总管请城下叙话。”话中提及国法军纪、不容小觑,隐隐威胁的意思。敢犯上作乱,知道什么下场么?柳大清就是榜样。
邓舍纵马奔驰,前呼后拥来到吊桥前边:“平章大人有何话说?”
“平章大人问你:为何提军至此,是否受了小人谗言?有什么误会,自家人尽可说的分明,何必兵戎相见?没得便宜了外人鞑子。”
“我邓舍,一心报国。视大人如父辈,我执礼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