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以王祺的名义,斥责汉阳府中试图拥立新王的高丽宗室、大臣们,数其罪状,斥其不忠。如果他们一意孤行,必然讨伐。这样,即便他们真的拥立了新王,我军前去讨伐也就有了名义。师出有名,便能振奋己军之军心,同时亦可减少敌人之阻力。
“此正所谓: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师出无名,事故无成。故曰‘明其为贼,敌乃可服’。”
高丽毕竟是绵延了数百年的一个国家,虽然近数十年来,已经彻底沦为了蒙元的附属,失去了政权的独立性,并且邓舍也在海东大力推行汉、丽一家的概念,但是人的地域观一形成,在短时间内很难改变。
特别是南部高丽,三韩之地,可以说,一直都是高丽人的固有疆土。他们到底不是汉人,是丽人,占其地容易,得其心则难,消化起来不会太容易。
邓舍不由想起了在后世里,日本曾对朝鲜的侵占。其侵占的步骤、过程与洪继勋的提议,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先挟持朝鲜国君,随后迫使其签订合并条约,声明“自愿”将统治权交给日本天皇,由日本保护其宗庙、财产,从而宣告正式吞并。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先生是以为,对南高丽拥立新王一事,我海东可以暂缓处理,暂时不与理会。先定东线,然后再说。是么?”
“不错。说是暂缓处理,其实也缓不了太久。主公若能以臣之策,则东线的战事指日可停。可以由王祺出面,喻以招降。如此,我军既可以减少损失,迅结束战斗,又能够得到一支战斗力较强的军队,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一个枢密院的官员,——就是提议先打汉阳的那个,他提出了疑问,说道:“洪大人之策,听起来甚好。只是有一点:东线的丽军主力会降么?”
“东线的丽军主力,带军的将校们,大多为王祺的心腹。我军攻陷王京至今已经有很多天了,王祺也成了咱们的俘虏,但他们依旧作战不息,不肯投降,喊出为主尽死的口号,其忠君之心由此可见。由王祺出面招降,百分百定可成功。
“当然了,为了瓦解其斗志,分化其内部,同时更好的缓和彼与我军的矛盾,臣以为,主公不妨在命王祺去招降他们之前,先一个宣告,签署一个条约,表示只要他们愿投降,指挥权就还交给王祺。给他们一个下台阶。他们不是向我们投降,他们依旧是南高丽的军队,不是我海东的降军。”
堂上众人,人人心知肚明。所谓“指挥权还交给王祺”,不过名义上的说法,只要东线的高丽主力投降,到了邓舍的手中,还不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想把它搓成圆的,它就变不成扁的。
邓舍问姚好古,道:“姚先生,你怎么看?”
“洪大人之策,实为良策。臣没有意见。”
“如此,明日即召王祺来见,并及随行之南高丽大臣。我设宴款待。两位先生,明日的宴席,你们两位也要参加,好让他们见识见识我海东的英俊才子。待宴席过后,就与王祺签订条约。这件事,便交由洪先生你来办罢。”
“是。”
“条约的内容,除了名义上许给他统军权,还可在其它方面上,给他些权力。……,这样吧,你先下去拟一下,拟好了,呈给我看看。”
洪继勋却没奉命退下,袖子里取出几页纸,双手递给邓舍,说道:“臣已草拟好了几条,请主公观看。”
邓舍愕然,不由失笑,点着洪继勋,转顾姚好古,道:“洪先生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万事想在前边。古人所谓‘天未阴雨,绸缪牖户’者,也无非如此了。”
他接过洪继勋的条呈,见上边密密麻麻写了许多的内容,书面整洁,字体清秀,足可见态度之认真,写的时候必然一丝不苟。他细细看了一遍,只觉其行文言简意赅,而又条理分明。每有一款,下边必列出详细的利弊得失,清晰明了。正是洪继勋的一贯作风。
坚持一次不难,难就难在次次如此。他不免有些感触,叹道:“一字一句,皆洪先生之心血也。”
他对洪继勋说道:“我听说,洪先生每日休息不足三个时辰,夜以继日,往往通宵达旦。我深为之忧。先生为我之臂膀,海东之依赖,需得千万注意保养。凡事不必亲力亲为,小事情交给下边人去办就好。身体是,……,身体是战斗的本钱嘛。”
他这番话说的情深意重,洪继勋颇为之感动,伏地叩,道:“臣蒙主公错爱,起于乡野,登堂入室。平生之志,乃得以伸。主公仁厚爱人,实乱世难逢之明主。士为知己者死。臣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臣之所愿也。”
他摇羽扇,喝襄阳茶,临机制敌,从容不迫,平素之种种作为也的确是以孔明自许的。
姚好古笑道:“洪大人栋梁之才,有孔明遗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实为我等为臣子的楷模。不过主公说的也对,洪大人诚为我海东之柱石,平素多注意些休息,把身体保养好了,也是尽忠呀。也才能更好地为主公效力。”
邓舍亲手扶了洪继勋起来,训诫王老德等人,道:“尔等臣子,需以洪先生为榜样楷模,不但要尽忠职守,更要有远见的眼光,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需得学会见微知著,无论用事行省,抑或下去地方,都不可懈怠。”
王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