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安街是赵州最繁华的一条街,即使不是集日,这里依然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乌婶的裁缝铺里永远宾客满盈,女人们哪有不爱美的呢?依乌婶看,丰安街上最炙手可热的铺子,除了李家的布店,秦家的首饰店,赵家的脂粉店,也就是自己的裁缝铺了——女人的钱最好挣,这样的道理古往今来都不会变,乌婶敢说,就是过个千儿八百年,只要人还分公母,那女人照样喜滋滋打扮,男人照样乐呵呵买单。
“乌婶!”一个方脸盘儿的丫头进了铺子,“生意好啊?”
“托丁大小姐的福,还能凑合着经营。”乌婶很会做生意,尤其是对那些大主顾,眼前这个楞乎乎的方脸丫头可不能小瞧,她可是丁同知府上的丫鬟,专门伺候丁大小姐的。丁大小姐又有钱又爱美又缺心眼儿,这种钱不挣那是大傻子。
说其有钱,丁家在赵州可是几代乡绅地主,颇有资财;说其爱美,只要看见了什么新样子,新花型,保准打发着丫头过来定做,甚至亲自过来挑选;说其缺心眼儿吧,虽说有点不厚道,但也的确如此,她选过的衣裳往往都记不清了,同一个款式花样来来回回做个两三件也是有的,再说,这小姐的眼光也着实……
方脸丫头拿出昨日取的斗篷,放在桌上。
乌婶忙问:“大小姐哪里不满意,老身这就给改,改到小姐高兴为止!”
方脸丫头道:“我家小姐夸婶子的手艺好,这鱼魫兰绣的跟真的似的!”
鱼魫兰,那花儿早已绝迹了,谁知道真的长什么样儿?反正,不是你们要求的这种七彩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外加五朵艳粉,凑成十二朵兰花儿……
乌婶笑成一朵鱼魫兰:“大小姐折煞老身了!大小姐花枝一般的人,正该配这么艳丽多姿的花儿呢!”按照老裁缝的话,妙龄素,老来俏,这才对。年纪轻轻穿得过于花枝招展,那在行内叫“合掌儿”,是不协调的意思。
方脸丫头道:“我们小姐对这裁剪和绣工都满意,只不过,小姐说,只有盖肩上绣花,整个斗篷却都是素缎,显得头重脚轻似的。”
“哎呦!小姐好眼光!我们行里最忌讳头重脚轻,我老糊涂了,居然没看出来!”乌婶直打嘴,心里却道:葱心绿的斗篷,这么亮的色,盖肩上还绣了五颜六色的花儿,够闹腾的了,还想怎么着呢?来个满绣?那可把人的眼都花瞎了,村妇乍富也不至于这样打扮。
丫头道:“小姐让先问问婶子,这斗篷绣个什么好呢?”
“花开富贵?”乌婶豁出去了,反正绣的越多挣的越多,你穿得再险恶也不在我面前晃悠。
“小姐也想到了,但又觉得到处是花儿,没意思。”
“那就,百鸟朝凤?”乌婶想说百子图呢,又觉得不合适。
丫头一笑:“婶子说到点子上了,我们小姐想着,在斗篷的下半段绣上一对儿锦鸡。”
“哎呦!”乌婶直拍手,“丁小姐若是做了裁缝,咱们这些人还不得饿死啊!小姐太有眼光太有主意了!锦鸡,配上肩上的兰花,那可不就是锦上添花吗!又好看又吉祥!”
丫头道:“那便劳烦婶子再给绣上一对儿锦鸡。”
“只是……”
“婶子有难处尽管说。”
“这锦鸡要羽毛华丽才好看,普通的线怕是不成,怎么也得配着金银线,若要更加亮丽,还需配些羽线!”
“多少钱?”这个丫头倒一向痛快。
“只怕得加三两……”
“成!把活儿做漂亮些!”估计这个加码在丫头的自主决定范围内,故而答得利索。
乌婶就喜欢这样的主顾,拉着丫头坐下:“燕儿姑娘这一趟也累了,坐下歇歇儿,我这儿还留了两个上好衣料的剩料做的荷包呢,姑娘看着可喜欢?”
早燕看了看那两个荷包,是妆花缎的剩料,颜色和织工都好:“挺好看的。”就收下了。
乌婶觉得这个丫头也有点缺魂儿,也是,伶俐人伺候丁大小姐这样的,估计早就疯了。由仆看主,还真是没说错。
“乌婶忙着呢?”又一个客人来了,也是个丫鬟,“呦,今儿可是巧了,小燕儿也在呢?墨梅代我们姑娘向丁小姐问好了。”
瞧,这个俏丫头,不愧是赵州第一才女的丫鬟。
早燕不俏,但也绝对不傻,笑道:“我们小姐也问曹姑娘好。”
墨梅的手轻轻按住早燕的手背,在其耳朵边儿道:“等会儿我,咱们一会儿一道走。”
乌婶早已把墨梅要取的衣裳拿出来了,是一件弹墨的实地纱罩衫,和方才那件华丽过分的斗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曹才女和丁大小姐是闺中密友,她们俩能聊什么呢,鬼才相信。
墨梅认认真真地将罩衫检查了一遍,边检查边道:“乌婶的手艺我们姑娘最是信得过,赵州绝找不出第二家来,这掐牙边儿做的真地道,针脚也绵密,好衣裳提住领子一抖,那响儿都不一样。”
真会说啊,乌婶笑道:“那还不是曹姑娘的眼光好,选出这样出色的纱料子,垂度和光泽都是一等一的,不是老身恭维,这全赵州能把弹墨料子穿出味儿来的,除了曹才女绝没有第二人!那弹墨是要书香气来衬的!”
早燕阴沉的看了那罩衫一眼,这黑呛呛的,能好看了么。
墨梅笑成一朵春花:“婶子谬赞。”
两个人都是一通互相恭维,早燕听得都不耐烦了。
一炷香后,墨梅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