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白睢狼吞虎咽吃着她带来的干粮,绿豆汤一口接一口地往肚子里灌。他躲在这里三天了,靠吃上次苗小柔剩在这里的果脯撑下来,渴到快喝自己尿了。
整个人灰头土脸瘦了一圈,嘴唇干裂出血,眼中布满血丝约莫连觉都不敢睡。若非身体够硬朗,这三天下来他肯定没力气再爬出暗舱。
这个暗舱是当初用来躲水贼的,后来沙船成了白睢的书房后,这个暗舱就用来放他典藏的兵书和乱七八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兵器。
这下子,倒又成了他躲避抓捕的地方。
“吃慢点啊,噎死你算了。”苗小柔手心里全是汗,紧张地透过窗户缝隙瞅外面,第一次做这种事心怦怦直跳,“……哎呀你头低一点,小心影子映上来!”
白睢干脆趴在甲板,跟条落难狗是的啃包子,身上绛红的锦衣弄得脏兮兮的。他一边吃一边叨叨,撩撩头发竟然还笑得出来:“那天走在街上,突然有人把我拉到巷子里,说小爷我是前朝皇室遗孤,当今皇帝要杀我,叫我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哈,给我吓得!”
“然后你就信了?”
“信啊。他能说出我那天早上在家都吃了些啥,还知道我爹私房钱藏在哪儿。我一看街上全是官兵,干脆就先躲起来了。”
“一次都没出来过?”
他一连啃了三个包子,鼓着个腮帮子:“出来瞅过,码头上一堆官兵,我哪儿敢到处走——嘶……你说,这是真的还是我给人骗了?”
这个幼稚鬼……哪有人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你觉得呢?”苗小柔没好气的反问。她都急死了,某人还在开开心心吃包子,还挑刺儿说包子味道不对,捂了一个下午快馊了。
白睢被她反问得皱了眉头,闭闭眼,眼睛里的笑忽而淡了下去。他喝了口水,包子还剩最后一口却突然没了胃口似的没往嘴里塞。
“大概……是真的吧。”要他接受事实,很有些艰难,少年的眼皮耷拉下去,“我想过了,假如小爷我的确是这样的身份……那我终于明白为何我爹不让我考功名,不许参军,每年三月初九就不让我出门,让在家我给一块牌位跪半日。那块牌位……蒙着黑布,我从不知道自己跪的是谁。”
那块牌位,如今想来属于他真正的父亲。
苗小柔被他突然的黯淡弄得心头一紧,有些伤心。
白睢:“现在回想,隐约听说过前朝最后一个太子是在三月份被抓住杀害的。”他顿了顿,将剩下这一块包子塞进嘴里,牙齿用力嚼碎下咽,“所以,我爹……我爹,他怎么样了?”
苗小柔咬咬嘴唇,说到此处,眼睛瞬间便红了,想起总是笑得跟弥勒佛似的白老爷,再想起那日的场景,那心就跟火烧一般:“你爹……他……死了。我亲眼看到的,他被人一剑抹了脖子。”
还有那些死士,明知道自身力量微薄,连将白睢带出城的能力也没有,依然前赴后继为此拼了性命。她头一次知道,原来生死,也可以是很干脆的事。
少年狠狠捶在船板上,拳头擦破了皮,泛着血丝的眼睛红得更甚。他先前还嬉皮笑脸的,抱着一丝丝希望等待从她嘴里听到一点点好消息,可他并没能如愿。
事实就是那么不堪,没有奇迹。
外面是个什么样子,他可以想象的出来。他爹死了,家中熟悉的那些人怕是也都……
“那,尸首可有人收敛。”声音喑哑,因为几天没喝水了,也因为压抑得想拿起屠刀。
“没有,被官兵吊在城头示众。我们……我们毫无办法。”苗小柔打小就不爱哭,把话说完却眼泪落地。
趴在地上的白睢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用脑门儿砸着船板,一张满是菜色的脸涨得通红。
苗小柔晓得,白三岁这家伙特别记仇,自己身边儿亲近的人怎么折腾他都行,换了其他人让他不爽,他挖空了心思都要讨回来的。
“你走吧。”他用袖子抹了把眼睛,从地上翻坐起来,眼皮低低垂下,眉间隐有肃杀之气,像一头下一刻将要扑上去撕咬的小豹子。
他是哀帝的嫡长孙,这个身份跑不掉了。不止身份,连同他的生活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看看苗小柔……他知道,他们再也不回去那种简单日子了。
他自个儿默默琢磨了三天,从怀疑到相信,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身份,便意味着他有灭国之仇,杀父弑母之仇要找大夏朝的皇帝算。
苗小柔将手放在少年的肩膀上,什么都没说,因为她知道,任何话都不足以安慰。她很担心白睢,怕他又一次冲动,发起疯来跑出去跟人拼命。
“快走,大彪,不要再来找我了。”他拍拍身上的灰,深深看了她一眼,决绝的样子使得这一眼仿佛是最后一眼。
——
夜风阵阵吹来,天空炸响几道闪电,岸上巡逻的官兵们白日里被晒得脱了层皮,此时十分疲累,眼皮子不知不觉开始耷拉,便是震耳欲聋的闪电也不能让他们清醒一点。
“操他娘的,都给老子清醒起来。”突然有一道洪亮的男声传来,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拿着条鞭子来此视察了,鞭子朝地上“啪嗒——”一抽,震醒了这码头上的所有人。
包括沙船里的三个人。
小兵们战战兢兢打起精神,举着长矛这里看看,那里戳戳。今晚没有月亮,码头点了两个火把而已,装卸的工人运走一袋袋粮食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