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脸侯依然维持着舀水的动作,嘶哑道:“你又来了。”
他语气平常无波,像是寒暄一般,似乎戚夫人的讽刺于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只是下一刻,水牢底下猛地溅起数丈之高的腐水,贱的水牢边缘臭气熏天难以立足,戚夫人一惊,即便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往后退,然而此刻裙摆之上还是沾上几滴黑水,在她一身的华贵之间,仿佛除不去的虱子。
“你!”她暴怒出声。
无脸侯似乎哑着嗓子笑了一声,须臾,空气中响起他嘶哑又沧桑的声音。
“五年前你来找我,问我如何才能登顶北幽宫女主人,许诺事成之后就把画像给我,如今北幽宫无人不敬你,你同风烈统领一宫,地位高于天下任何一人!”无脸侯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可是你的权势又受到了什么阻碍?”
戚夫人顿了片刻,幽幽道:“风烈如今大有让权风云生的想法,甚至连九幽灵殿都让风云生做主守卫。我就不明白了,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于我北幽宫寄人篱下这么多年,大肆夺权,他何来的地位和脸面!”
暗处的落悠歌心下一惊,想着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戚夫人平日里看起来慈眉善目,雍容华贵,没曾想却如此阴柔奸诈,夺权之心昭然若揭。
她眯了眯眼睛,戚夫人怎么会和无脸侯勾结在一起。
这时候,身上的墨澈忽然微微附下身来。
落悠歌看着她,脑子又有些乱了。
唇瓣上还残留着墨澈的气息,他伸出手来,指尖徐徐在她脸上抚过,细致地描摹她的轮廓,当那双手划到自己唇瓣之上的时候,落悠歌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混蛋!你还不放开我?”
她愤恨地传音入密,脸红地似要滴血,清澈的眸子恨恨地瞪着他。
墨澈似乎低低笑了一声。
落悠歌咬牙,问他正事:“无脸侯到底什么来历?”
“他是北幽宫的犯人,从前因为公开谈论幽族,而被以混淆视听,散播谣言之罪关进了水牢,不仅如此,还断了他四肢筋脉,毁了他的容貌,世人皆称无脸侯。”
“他被关在这里多少年了?”
墨澈想了想,道:“风烈上位之前,他就被关到水牢里了,数一数,应当有四十多年了,或者更久。”
落悠歌眸光微闪,按理说若仅仅是因为散播谣言而被关了起来,那么关了这么多年,也该被放出来了。
何况四肢筋脉俱断,容貌尽毁,如此重的刑罚,仅仅是因为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吗?
那未免也太过欲盖弥彰了。
墨澈似乎能看出落悠歌在想什么,他提醒道:“别想了,北幽宫里多的是秘密,不差这一件,至于无脸侯为何会被关在这里,世人传言并不可信,但既然传言流传如此之广,必然是有人希望天下人看到这一切。”
落悠歌点了点头,想着目光所见的所见的真实,未必是最后的真相。
世人都说幽族早已灭绝,可是竟还有她这样的幽族血脉活着,落悠歌的心忽然有些希冀,这世上会不会有和她一样血脉的人?会不会也有她的亲人还存活于世?
亲人……多温暖美好的一个词语。
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是个孤儿,她不是林晚的女儿,也不是落将军的女儿,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不知道……他们为何将她丢弃。
可是她心里还有那么一丝期待。
她这一世所得到的友情,爱情,都是她上一世不可奢望的,这一生,她有嗜她如命的墨澈,有从小护着他长大的南宫玦,还有云阁的那么多人……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
可是如今,她身上的血脉却提醒了她自己,她或许也是一个可以有家的人,有和她一样血脉相连的亲人……
无论如何,空噬之毒,她解定了。
传说中的幽族,她也找定了。
墨澈轻轻捏了捏落悠歌的脸,投给她一个安定温柔的目光。
他看得出她的意思。
无论如何,他都会陪着她。
她想找到幽族,他也陪她!
……
这时候,无脸侯忽然开口了,“入住疆南,扩大疆南的势力,占据一隅之地。蝼蚁虽小,但若团结起来,未必不是一大劲敌。”
戚夫人语调升高,“疆南?哼!你莫不是在说笑?疆南虽隶属于北幽宫,可那些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奴隶而已!跪久了,哪里还能站的起来,我怎么能让子崎手底下出现这么一批人?”
无脸侯的语气平平淡淡:“疆南六部还未曾开发,谁若是占据了先机,日后百利无害。你若是不早些行动,疆南终会落到旁人手中,到时候可就晚了。”
戚夫人面色一变:“什么?风云生已经开始打疆南的主意了?”
无脸侯不说话了。
戚夫人顿了片刻,又问:“如何入主疆南?”
无脸侯低声说了些什么。
须臾,空气里传来一阵阴森至极的笑声,戚夫人似乎满意极了,大笑之后便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空气中恢复了一片寂静。
落悠歌撑着身子要起来,与此同时,无脸侯又开口了,这一回却是朝着他们两人,他的语气似叹似劝,“等上三个月又有何妨?空噬的解药,又不在北幽宫!”
落悠歌一惊,和墨澈相视一眼,解药不在北幽宫?什么意思?
难道解药不是无脸侯炼出来的吗?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