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鹿城乃是东周都城,自然是一片繁华昌盛,且不论城中央那气派恢宏的皇宫,就是平民的居所也多是典雅有致。城内最引人夺目的区域,便是毗邻皇宫不远的西大街,这里有一连片错落有致的庭院,很多庭院都有着白玉台阶,朱漆大门,琉璃的瓦顶,无处不在透漏着尊贵。
这里便是朝中大臣受封的宅邸,一般情况下平民是不得进入这一片区域的。
这条街的最东侧,有着一处最宽敞最华贵的庭院,门前白玉台阶足有四阶。
按照周朝礼制,平常官吏仅可铺一阶台阶,士大夫两阶,公侯三阶,这乃是礼度铁律,不可违反。
而这四阶白玉台阶,全天下也仅有这座宅子了。
先皇有言:“安邦辅国,治法画策,海纳功绩,天行九歌。特赐其宝剑一柄,玉璧一双,御马八匹,门阶加一,别于群臣,以示皇恩。”
朱漆大门之上,琉璃瓦檐之下,便是鎏金的“太宰府”三个大字。
今日,太宰府汇聚了三十几位大臣,围坐在拼接的长桌两旁。
因为皇帝昨日晏驾,一月之内全城禁酒、禁歌舞、禁庆典,所以大臣们汇聚一起,也是吃些清淡的菜,杯中装的不过是白水而已。
东周官员分为天地四时六官制,其中有春官宗伯,主掌礼仪祭祀及皇室宗谱;夏官大司马,主管军事,手握虎符,治军施令;秋官大司寇,主管司法刑律,下查万民,上督百官;冬官大司徒,主管土木建筑,修桥铺路,兴建城邦。在四时官员之上,另有地官大司空,主管民政,包括户籍、赋税、田产、仓储,同时也把握着选官之权。他们之下自然还分管着各自的副官和属官,总领朝中军政诸事。
至于天官,那便是太宰了。
“辅弼君王,安邦兴国,统御百官,教化万民。”
这是太宰的责任,却也可以看出太宰的权力。
此时太宰府内,六位主掌朝廷大事小情的官员,竟足有五位汇聚在此,各部之中身居要职的属官也皆在此列,可以说此时屋内的群臣加在一起,几乎可以掌握东周国脉!
这些身居高位的大臣大多已经是中老年了,也有一小部分年轻的面孔,可无论是谁,都个个是面无笑意,只不过有的人目露刚毅,有的人眸生疑惑,还有人眼神闪动,似有畏惧。
在首位,坐着一个身材高大,虬髯虎目的男子,虽说霜白的鬓角和眼睛皱纹都能让人看出他的年纪已然不小,但他身上那种山岳一般巍然的气势,任你是再年轻气盛的公子哥也要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哪怕你是高冠博带的官员,在他身前也绝对无法骄傲起半分。此时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樽,不知在思索什么。
此人便是当朝太宰,商九歌。
举国皆知一件事,皇帝驾崩之后,朝中最大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宰。
今日太宰将群臣召集到自己的府邸之内,似有什么事情要商议,却并未明说,有些人大致猜到了太宰要做什么,只是不敢相信。
朝中自然也有骨鲠之臣在,比如当下,七十一岁高龄的当朝大司徒直视太宰,开口问道:“不知太宰今日召集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太宰的视线还是没有离开杯中的清水,只是开口回答道:“商谈皇位继承之事。”
太宰话语音量不大,但群臣皆是瞬间安静了下来,皆是眼神微变,脑海之中如有电光在乌云之中回荡。
大司徒董昭文眉头皱起,朗声道:“是商议太子的继位大典要如何开展?此事虽说麻烦一些,但我朝自有规制,交与宗伯处理便好,何须我们一同前来?此时先皇晏驾,太子尚未登基,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啊,还请太宰大人尽快把话说清楚。”
太宰这才抬起头,一对仿佛蕴含一片浩瀚星河的深邃眼眸望向了大司徒,随后又扫视众人,而后缓缓开口道:“继位大典自然要由宗伯处理,而我们要商讨的是——由谁来继承皇位。”
此话一出,那乌云之中的电光闪烁,群臣惊骇。
董昭文眼睛瞪大,立马锵然开口道:“太宰此言荒唐!我东周国有储君,当然要太子来继承皇位,还有何商量?”
群臣之中有些人也如大司徒一样带着些许愤怒看向太宰,也有些人面生惊疑,还有些人沉默不语,眼神飘忽。
这边一位身着红色官袍的男子也望着太宰,此人正是当朝少司寇裴青云,也就是夏官之中的二把手,看样子他也就三十几岁,这样的年纪便坐上了如此重要的职位,足见此人能力非凡。只听他平静说道:“太子继位名正言顺,太宰此言何意?”
“名正言顺?”太宰重复了这四个字,而后面无表情继续打量众人,问道:“何为名正言顺?”
听闻此言不少大臣都摸不到头脑,不知太宰这是何意。
皇帝驾崩太子继位,这还不够名正言顺么?
少司寇裴青云若有所思,开口问道:“莫不是先皇遗诏...”
他话说了一半,但大家都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皇帝遗诏之中将皇位传给了谁,谁自然才是名正言顺,可皇帝仅有太子这一个儿子,不传给他还能给谁呢?众卿顿时更是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宰。
“没错,正是先皇遗诏。”
开口回答的人,不是太宰,而是坐在太宰右手边首位的大司空。这是一位头发灰白的老者,他的模样看着比太宰要苍老的多,但那一对稍显浑浊的眼眸,却隐隐透着精光。见众人把视线